第二十一章 天下大亂(第3/5頁)

 

每聽一句,李斯臉上的憂色便加重一分。

 

使者再報,陳勝以吳廣為假王,監諸將,西向而來,意圖攻擊秦國本土。

 

聽到此處,李斯的目光忽然閃亮起來,似乎不憂反喜。

 

使者退,李斯伏案,修書一封。書畢,李斯執書,仰天長嘆,垂淚道,“知我者,其惟此書乎?罪我者,其惟此書乎?”

 

【4、用心良苦】

 

三川郡郡守官邸之內,李由神情凝重,在他面前,是李斯派人火速遞來的書信。書信並不長,寥寥數字而已,雲:賊將西向,但堅守不出,任賊過去,不禁。PS:閱後即焚,切記切記。

 

李由乃是李斯的長子,時任三川郡守,郡治滎陽。三川郡為首都鹹陽的門戶,其郡守之位不可謂不重,但李由仍感覺心意難平,不能滿足。三川郡郡守,終究只能算是地方大員,不能和三公九卿相比。而他在三川郡郡守的位子上已經呆了十多年,仕途一直在原地踏步,不得升遷。他年近五十,再不有所突破的話,恐怕日後升遷的機會只會更加渺茫。

 

攤上李斯這麽個老爹,對李由來說,是幸運,也是不幸。幸運的是,他可以比別人少奮鬥N年。不幸的是,他永遠趕不上他老爹,永遠只能活在他老爹的陰影之下,聽由他老人家的擺布。正因為他老爹的存在,反而妨礙了他的仕途。李斯遲遲不肯將他調入朝廷擔任要職,正是擔心會遭人非議,招人妒恨。

 

陳勝起義之後,李由曾經大為興奮,終於有仗可打了,終於可以建功立業,憑自己的實力出將入相。但是,眼見起義軍日益壯大,卻始終等不到朝廷征討的命令。無奈之下,他也只能勤練士卒,修城守備,隨時作著鏖戰沙場的準備。

 

現在,他接到了李斯的書信,書信說得明白,非但不讓他上陣殺賊,反而讓他執行不抵抗政策,只要守住滎陽城,哪怕讓反賊從此經過,越過他這道屏障,西擊秦國本土,那也任由他們去。

 

很顯然,如此古怪蹊蹺的命令,讓李由難以理解和接受。他身負帝國守護之責,如果對反賊不抵不抗,不但無法向自己交待,也無法向部下們交待。可是,這既是父命,又是丞相之命,他又怎能違背。

 

他不知道老爹究竟在想些什麽,老爹既然如此命令,必自有其深遠的用意。而他,信任他的老爹。

 

李由投書入火,竹簡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漸漸化為灰燼。

 

果然,沒過幾天,吳廣率大軍西擊滎陽,李由遵李斯之囑,堅守不出,任吳廣在城下百般辱罵,喉嚨上火。李由手下眾將士皆怒形於色,紛紛請戰,官兵是貓,反賊是鼠,老鼠不怕貓,貓倒怕起老鼠來了,什麽世道?李由力排眾議,強硬不許。

 

李由堅守不出,吳廣也無計可施,只能定時叫罵。雙方僵持不下。

 

滎陽既然已被包圍,陳勝於是命周文為將軍,領車千乘,士卒數十萬,過滎陽,直入函谷關,西擊秦國本土。周文率大軍一路披靡,很快抵達戲邑,距離鹹陽僅百余裏地。

 

這是百余年來秦國本土第一次遭遇戰爭襲擊。消息傳至鹹陽,滿城惶惶,大臣們更是驚恐不安,紛紛上書,督促皇帝胡亥出來主持大局。

 

大軍壓境,形勢危急,趙高和胡亥也無法再繼續裝聾作啞,只好召集廷議。

 

至此,李斯終於達到了他的目的,他終於將胡亥逼了出來。他知道,胡亥在趙高的控制之下,用普通的方法,他是沒希望見到胡亥的。他也是迫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借起義軍來作兵諫。所謂事實勝於雄辯,你胡亥不是不信盜賊橫行嗎,那就把盜賊請到你的眼前,看你還如何推卸?

 

李斯雖然達到了目的,但也付出了慘重代價,那就是引狼入室,拿帝國的命運作為賭注。堂堂的帝國丞相,要用這樣的法子,才能見到帝國的皇帝,豈不悲哀,豈不痛惜!

 

【5、丞相之威】

 

鹹陽宮內,胡亥臨朝,群臣參拜畢,李斯道,“數月不見,陛下清瘦許多,還望保重聖軀,勿因國事太過操勞。”

 

李斯話中飽含譏諷之意,明顯得連聾子都能聽出。那是一個老政治家發於衷心的激憤,那是一個開國元勛對二世皇帝恨鐵不成鋼的抱怨。

 

李斯的話雖然難聽直露,可誰叫他有這個資格呢。胡亥也不能發作,只好將話題轉移到正事之上,道,“丞相,反賊賊多,奈何?”

 

李斯道,“反賊雖多,天必誅之,不足為陛下憂。”

 

面對李斯的擠兌,胡亥還是只能忍耐。他好容易才臨朝一回,憋屈太久的李斯,當然要趁此機會,噴個爽快方肯罷休。

 

胡亥苦笑道,“丞相戲言了。今國家危難,請丞相畫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