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就仗勢欺人

盡管屋子裏除卻和錢若華一同抵京的李長老和幾個弟子,還有此番自己帶出來的另兩個徒兒,樊長老和好幾個後生晚輩,可此時此刻,面對大馬金刀坐在那兒的嚴詡和越千秋師徒,錢謙榮卻知道自己其實是孤身作戰,只後悔此番上京帶上了那個逆子。

趾高氣昂地出門,卻半死不活地躺著回來,而且還惹出來這樣一場天大的禍事!

和之前在青城派的時候一樣,嚴詡這會兒依舊蹺足而坐,一言不發,越千秋這個當徒弟的照樣負責所有接洽事宜。然而,和在青城派的咄咄逼人相比,這會兒他的態度卻非常和藹,如果不是一旁那冷著臉的嚴詡,誰都不會認為笑眯眯的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而他說出來的話,更是讓滿屋子的人大吃一驚。

“昨兒個晚上,錢少宗主在石頭山上受了點傷,我深感過意不去,所以才來探望。”

錢謙榮就算再厚的臉皮都不敢相信越千秋會如此以德報怨——江湖人講究的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就是換成他自己遇到昨晚上那種事,也絕對是咽不下這口氣的。於是,身家闊綽,到了金陵還能包下整整一座客棧的五行宗錢宗主,此時此刻分外低聲下氣。

“嚴掌門,九公子,我這孽子不知天高地厚,這才闖下了彌天大禍,我這個做父親的實在是無地自容,等他傷勢稍好,便押著他前往玄刀堂負荊請罪。我也會親自登門向各大門派掌門長老說明原委……”

“錢宗主不用如此,這又不是你的錯。”

越千秋言辭很客氣,但他卻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直截了當打斷錢謙榮說話卻顯得更不客氣:“我只是來探望錢少宗主的,師父是不大放心我,所以才陪著來的,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想見一見錢少宗主,想來他還不至於傷得不能見人吧?”

錢謙榮哪裏不知道兒子的德性,哪怕他已經劈頭蓋臉把人痛罵了一頓,可此時此刻再見越千秋,天知道人會不會不但不收斂,反而亂發瘋?他絞盡腦汁還在想推脫之詞,可就在這時候,旁邊卻傳來了一聲冷笑。

“宗主,九公子不記舊怨,以禮相求,若是再推脫,傳揚出去五行宗可就要真的成笑話了!少宗主誤交匪類,還汙蔑九公子借神弓門的事邀名,這麽大的事,怎能不讓人問清楚?”

直到這時候,嚴詡方才迸出了他自從來到這兒之後的第一句話:“總算還有個明白人。”

盡管只是這麽一句話,錢謙榮卻只覺得渾身汗毛都倒豎了起來。五行宗現在是錢家人做主,所以他也利用宗主權限,把錢若華立為繼承人,可三代以前,五行宗卻不姓錢,而姓樊!

他的祖父父親不是不想把五行宗變成錢家天下,奈何樊家並不是孤立無援,更何況武品錄就如同懸在頭頂的一柄鋼刀,使錢家三代人都不敢貿然造次。所以,就算是他,此行除卻忠心耿耿的李長老,卻也不得不帶上素來和他不大對付的樊長老。

一向謹小慎微不曾犯過錯的他,如今卻被那逆子連累了!

見得到嚴詡稱贊的樊長老笑容可掬地欠了欠身,錢謙榮終於再也不敢猶豫,立時改口答應道:“好吧,還請嚴掌門和九公子稍待,我這就去讓人把犬子帶出來……”

“都說了是探望,哪有讓傷者出來見客人的道理?”越千秋想也不想站起身來,臉上還帶著誠懇的笑容,“請錢宗主帶路,師父和我一塊去探望傷者。”

眼見樊長老虎視眈眈,錢謙榮唯有對李長老打了個眼色。

可李長老還沒來得及找借口匆匆退下,他突然就只覺得後背心一涼,等擡頭對上嚴詡那猶如針刺的目光,頭皮發麻的他哪裏還不知道,自己根本走不了了。而趁著這個空档,樊長老的兩個弟子竟是不動聲色看住了後門。

見李長老被阻,如今分明是內外交困,錢謙榮縱使再不情願,也只能把心一橫頭前帶路。當來到了兒子獨自養傷的小院時,他見兩個帶來的伺候童子正守在門前,剛打算開口提醒內中的錢若華,他就聽到裏頭傳來了兒子那嘶啞的咒罵聲。

“越千秋,你算什麽東西,不過是一個撿來的賤種而已,竟敢仗勢欺人,罵我辱我害我,我和你勢不兩立……”

錢謙榮聽到賤種兩個字時,腦際就轟然炸響,竟忘了喝止,直到錢若華又罵了兩句,他方才氣急敗壞地沖到了門前,飛起一腳把門踹開,繼而厲聲喝道:“小畜生住口!”

被這一聲小畜生罵得完全懵了,直到父親怒氣沖沖上前一把拽住了自己的領子,錢若華這才如夢初醒,卻是又委屈又憤怒。可還不等他發脾氣,他就發現父親俯身靠近了自己,那雙素來頂多只是責備的眼睛裏,此時此刻竟是帶著幾分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