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太上皇帝(第3/5頁)

千古艱難唯一死,不面臨絕望,誰也沒有真正勇氣,誰也不會對自己下手。

李動搖了:“我根本不知道李敷犯過什麽法,有什麽辦法!”裴攸道:“這事明擺著,是皇上要殺李敷兄弟,嶽父大人何必做替死鬼。有個叫馮闡的人被李敷害死,家人對李敷恨之入骨。我找他們,一定能探聽到李敷兄弟的罪行。”

李䜣向死亡屈服,最終和李敷的仇人範標一道上書告發李敷兄弟三十余條罪狀。

拓跋弘當然大怒!李敷兄弟當然人頭落地!李䜣當然繼續做官!

拓跋弘自以為得計,孰不知聰明人都看得出其中的貓膩。殺慕容白曜,顯出他心胸狹窄,不能容人;殺李敷兄弟,給人一種狡詐狠毒、不擇手段的感覺。

馮太後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眼看情人被殺卻無能為力,心裏恨透拓跋弘。

拓跋弘並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寒心的官員們反倒同情起馮太後。為什麽會出現一邊倒的格局呢?

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南北朝史料極度缺乏,歷史研究落後。我們無從確切知道當時發生的具體情形。

拓跋弘和馮太後的爭執離不開個人恩怨,但是對於鮮卑和漢人豪強來說,他們關心的並不是兩人孰是孰非,而是兩人的國家政策。

首先,是對教育體制的看法。中國高層對教育的看法基本不離老子的那段著名理論:“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這就是著名的愚民術。上層壟斷知識,實施精英政治。從古到今,我們一直在用,所以中國人很愚昧。

隋唐之後,為籠絡人才實行科舉,科舉其實也是一種精英政治,即用精英來管理國家,用懂文化的少數精英來統治眾多的愚民,以保持國家穩定。我們現在的教育體制,仍然是科舉,而非全民教育。鄧小平同志曾經哀嘆過:“十年改革最大的失敗就是教育。”與其搞急功近利的所謂經濟特區,莫如集中錢財普及教育。建好各種大學和技術學校,你喜歡上什麽學校就上什麽學校,有什麽特長就上什麽學校,根本不需要考試。如果我們早這麽搞,就不會造成現在這種十三億人口60%的高小水平。也許有人會反駁,我們現在經濟發展得很不錯嘛。別忘記,你不過是在賣資源、賣人力,賣過之後呢?還賣什麽?

科舉制度打上深深的儒學烙印,因為考試範圍基本在四書五經的框架之內。這是冤枉孔子,孔子是個大教育家,門下弟子三千,當時中國才多少人口,什麽環境?如果換成現代條件下,孔子絕對是主張普及教育的第一人。

有些道理看似復雜其實簡單。拓跋弘少年氣銳,主張普及教育,當然不是全民,那個時代沒有條件,而是拋棄門閥限制。鮮卑貴族看不起教育,認為只要弓馬嫻熟、懂得牧羊放馬就行,知識無用。漢人豪強壟斷受教育的權力,對於官辦教育不感冒。

其次,拓跋弘看重廉政建設。一支清廉的官員隊伍是精英統治必需的,因為國家依靠精英們管理老百姓。官員出了問題,國家就完蛋。這和全民教育不一樣,全民教育人民的素質很高,可以通過選舉將自身的利益表現出來,比如制定法律、選舉官員等等。

拓跋弘嚴法肅貪,又不主張班祿制。當時北魏是貴族做官,貴族做官是為國家出義務工,再者鮮卑貴族也反對拿薪水,因為一旦拿了薪水,他們就無法享受原始部落分配制度的一些特權。

用長遠的眼光看,知識無疑是人類進步的源泉。但在當時的情況下,長於權謀的馮太後自然比拓跋弘圓滑老道。馮太後向群臣暗示,北魏帝國需要一次改革,一場增加財富的偉大變革。

面對支持率的急劇下滑,年輕的拓跋弘又一次意氣用事,出人意料地作出驚天動地的舉動:禪讓帝位!皇帝做得沒趣味,不做還不成嗎,我要參禪!真這麽簡單嗎?沒這麽簡單!

叁 禪讓之謎

當群臣得知年僅十八歲的皇帝竟然要禪讓帝位出家為僧之時,大為震驚。皇帝自願削發為僧在中國歷史上只有三位,北魏獻文帝拓跋弘、南朝梁武帝蕭衍和清朝順治皇帝。皇帝怎麽能棄萬民於不顧去吃齋念佛呢?朝野反對,三位虔心向佛的皇帝均未能如願成行,拓跋弘也不例外。

和尚不能做,並不代表帝位不可禪讓。禪國讓賢是儒家傳統美德,是儒學重要的政治理念之一,賢王堯舜都是禪讓。禪讓光明正大,群臣找不到反對理由。可是,令群臣深感震驚的是,年輕皇帝竟然要把帝位禪讓給叔父京兆王拓跋子推。禪國讓賢必是大聖人,也只有大聖人才當得起禪讓。拓跋子推是堯舜那樣的大賢嗎?拓跋弘有十三位直系皇叔。父皇文成皇帝拓跋濬排行老大,老二陽平王拓跋新成早死,接受禪位的京兆王拓跋子推是老三。拓跋子推性格沉雅,做過征南大將軍、長安鎮都大將,政績不錯。關中百姓,服其威惠。從長安回到平城後擔任中都大官,主管刑獄,比較稱職。這個簡歷下來,我們一看,非常清楚,尋常一官吏。離著大賢,差得遠呢!拓跋弘心裏到底賣的哪門子關子?我們決不能以平常人的心理去猜度某些優秀國家領導者的心思。拓跋弘十二歲繼承帝位,迄今六年之久,看他處理政務的果斷與狡詐,已經是一個政壇高手。那麽,拓跋弘禪讓帝位的背後又隱藏著多少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