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功名起鵲洲(第7/8頁)

天明,薛安都與北魏大將尉元夾擊宋軍,鮮卑鐵甲騎兵反復沖擊宋兵單薄的身體。沒有手指腳趾如何作戰,宋兵死者數以萬計,枕屍六十余裏。沈攸之與張永獨身逃回,淮北四州丟失。

劉宋皇朝與北魏帝國的“淮海戰役”以南朝慘敗結束。劉彧得到敗訊,對蔡興宗哀嘆道:“我太對不起你啦!”劉彧一時驕傲犯下的錯誤,最對不起的並非蔡興宗,而是山東百姓。

徐州失守,劉宋皇朝失去了陸路與山東地區的聯系,北魏名將慕容白曜進入山東,連拔四城。山東告急,劉彧急令沈攸之攻打彭城,打開通道。沈攸之以清河、泗水幹涸,無法行船、糧運不濟為理由,拒絕出兵。使者往返七次,劉彧大怒,嚴令沈攸之北進,若再不進,臨陣換將。沈攸之無奈之下領兵北伐,沒有水軍掩護的宋軍大敗而歸。

慕容白曜屢戰屢勝,長驅直入,山東守將沈文秀堅守最後一座城市東陽(今山東青州市)。將士們晝夜苦戰,甲胄生蟣虱,無人叛逃,三年不見朝廷援兵,糧盡城破。

至此,山東全境、淮北四州、淮西九州盡落鮮卑人之手,魏國邊境劃至淮河。

用“內戰內行,外戰外行”來形容劉彧一點不過分。劉彧把外部事務搞砸了,便集中精力處理內務。一個又一個的親王和大臣死在毒藥之下,他用毒的手段不亞於西毒歐陽鋒。

陸 湘宮寺

劉彧非兇狠暴戾之人,生得白白胖胖、眉目慈善,喜歡讀書,愛好文學,寫就一筆好字,是位風度儒雅的書生。好佛,性情溫和,不輕易動怒。

佛教自漢代傳入中土,在南北朝達到一個鼎盛期。中國禪宗始祖菩提達摩自天竺來到江南,一葦渡江而至嵩山少林寺,便發生在南朝梁武帝時期。在此之前,大江南北,塔寺林立,佛教已是相當昌盛。

當時的中國存在三種文明,中華文明(中國傳統文化)、佛教文明和遊牧文明(鮮卑本部文化)。佛教廣泛參與到政治中,佛圖澄、釋道安、鳩摩羅什、慧遠、曇曜,甚至包括支妙音,均可謂帝師。文明沖突導致太武滅佛,而文成帝拓跋濬一上台就著手修建雲岡石窟,佛教在北方復興。獻文帝放棄帝位做太上皇帝所居住的鹿野浮圖甚至堪比天竺的佛教聖地。佛教之所以未能像西歐的基督教那樣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成為中國的主流意識形態,與漢化有關,這個後文再談。

與北方鹿野浮圖交相輝映的是南朝的湘宮寺。它是劉彧出資在故第湘東王府基礎上修建的,極為壯麗。王宮改成寺院,足見此人心之虔誠。佛家講造浮圖有功德,就是建寶塔。有句俗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劉彧想建造十級浮圖。可能當時建築技術達不到要求,分開來建了兩座五級寶塔。劉彧很得意,引以為榮。

有一次,新安太守巢尚之回京述職,劉彧問道:“你去過湘宮寺嗎?那可是我的大功德啊,用錢不少。”

巢尚之還沒回話呢,散騎侍郎虞願接了一句嘴,“那都是老百姓賣兒賣女錢建的。若佛祖有靈,當慈悲為懷、悲傷嘆息。罪惡高過浮圖,何功德之有!”在座的人臉色“唰”的全變了。劉彧大怒,喝令左右趕了出去。虞願慢慢騰騰、從從容容踱出殿外。

劉彧喜歡圍棋,棋藝不高,可以用“拙劣”來形容,純屬一票友。南北朝圍棋風行,高手如雲。越是高手,劉彧越喜歡和他下。一次,與國手王抗圍棋。王抗厲害,那是劉宋皇朝圍棋“第一品”。劉彧幾品呢?平心而論,沒品。大家怎麽也得奉承一下,共議“第三品”。我們現在講段,“第三品”大體相當於“七段”。

兩人下,王抗讓棋。劉彧飛一手,王抗說:“皇帝您這一飛,臣都不知道該怎麽應啦!”劉彧不曉得人家讓,還以為自個兒蠻厲害,對圍棋越來越好,愛不釋手。虞願又插一嘴:“這是堯哄兒子丹朱玩的小把戲,不是人主所應該嗜好的。”劉彧當時怒不可遏,漲紅了臉,氣昏了頭,也沒把虞願怎麽樣。

如果劉彧殺人成性,是個暴君,給虞願一百個膽也不敢這麽囂張。這樣一個人,讓他去殘害兄弟、屠殺大臣,似乎說不過去,偏偏鐵證如山。

他殺十三弟晉平王劉休祐極其無情。平叛時,劉休祐指揮北路軍立過功,戰爭結束任荊州刺史,在任殘酷剝削,不是個好官。劉彧借圍獵之機,趁他獨騎追逐野雞,派出壽寂之等武士在林間野外群毆將其打死,謊稱墜馬而死。

十二弟建安王劉休仁好幾次幫他逃過瘋子皇帝劉子業的迫害,救過他命。又是第一時間擁戴他稱帝,指揮南討軍取得濃湖大捷。兩人從小最要好,光著屁股玩大,劉彧仍然將其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