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國史之獄(第3/7頁)

崔浩傲慢地拒絕太子提出的正確折中意見。經過再三爭辯,拓跋晃最終滿足了崔浩,幾十人同時被任命。東宮官員高允嘆息說:“崔公恐怕免不了一場災禍,為了滿足未必存在的私心而同長官對抗爭勝,用什麽來保全自己呢?”

崔浩為什麽非要用這些人呢?難道真像政敵所說的那樣,這些人是親朋好友,或者行賄送禮?親戚裏面必然有。高門士族之間彼此聯姻,像範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都與清河崔氏有婚姻關系。崔浩為官不清廉,受賄不可避免。這些均不重要,重要的是崔浩要效仿魏晉,建立一個以世家大族為中心的國家政治制度。表現在官員選拔上,就是九品中正制。因此,崔浩推薦的人都是高門望族。

兩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巨大變革的時期,入侵、戰爭、各種勢力的角爭使土地喪失所有權。每個人的利益處在重新再分配的重要關口,人們反復爭奪,不惜發動戰爭,從八王之亂到北魏建國一刻都沒有停息。社會需要秩序,國家需要安定,首先要做到讓擁有財富的每一名成員感到滿足。

崔浩大整流品,明辨出身姓氏等級,嚴格搞起門閥制度。他渴望以門閥社會來確保國家的安定與繁榮。上等人就是上等人,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有錢就有錢,沒錢就沒錢,別奢望。門閥制度就是“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狗熊兒混蛋”。

外甥盧玄勸過他:“別這麽搞,創立制度進行改革必須根據實際情況,因時而異,因地制宜,您想想,贊成這項措施的能有幾個人?三思後行吧!”

崔浩沒有聽,他這個人才華橫溢,具有與生俱來的貴族性格,傲慢,專橫,固執,做作。崔浩不僅走到鮮卑貴族的對立面,由於過於固執、不善於調和各方面矛盾,在漢人中間也引起分裂,失去庶族地主,甚至代北豪門的支持,把鮮卑貴族、代北豪強和庶族小姓得罪個遍。

以門第論英雄,固然可以得到中原高門士族的擁護。對於鮮卑貴族、各族部落首領、漢人代北豪強、庶族地主來說,無疑是一場噩夢。貴種事件充分暴露出崔浩這種可笑的固執。

貴種事件的主角叫王慧龍,出自太原王氏,王愉的孫子。太原王氏是中原大姓,八王之亂時渡江,在江南亦是望族。桓楚時代,王家支持桓玄,劉裕上台之後,將王愉一家滿門誅殺,年僅十四歲的王慧龍被沙門僧彬藏匿,逃到江北投靠北魏。由於孤身一人,沒有人證,所以魏書說他自稱太原王氏。

崔浩一見面認準真身,因為太原王氏有一個特征,世代出酒糟鼻,有名的齇王世家。王慧龍鼻子長得特別大,僅憑此一點,崔浩把女兒下嫁,逢人便贊美說:“真是貴種啊。”

鮮卑人聽了極為不滿,天下是鮮卑人流血流汗打下來的,你們是貴種,我們呢?長孫嵩特意告了一刁狀,拓跋燾把崔浩召來大罵一頓,強迫免冠謝罪才算了事。後來,江南又來一號人物,一個叫魯軌的貴族指名說王慧龍是王愉家的沙門僧彬和主母私通所生,又是一個疑案。到底魯軌說的是實情,還是鮮卑貴族們唆使的呢?從酒糟鼻來看,王慧龍應該是王氏的後代,但魏國人相信魯軌的話。崔浩出醜了,把女兒嫁給和尚的私生子。

嫁女是私事,人們可以不管不問。薦才是公事,是國之大事,關系到無數人的切身利益,關系到各種勢力的均衡。

拓跋燾對太子大加申斥,暴跳如雷,像猛虎一般咆哮怒吼,嚇得太子體若篩糠。也難怪,拓跋燾恨鐵不成鋼,姑不論崔浩是對是錯,官員任免的最終決策權在太子,並不在崔浩,怎麽能大權旁落?臣下說什麽是什麽嗎?你身為太子,有沒有主見,有主見為什麽不堅持,這樣的國君豈不為臣下所擺布?何況崔浩任命官員並不是以國家利益為出發點,已經怨聲載道,威脅到國家安全了!

太子拓跋晃遭太武帝拓跋燾劈頭蓋臉一頓斥罵,膽戰心寒,他最害怕這位脾氣暴躁、喜怒無常的父皇。拓跋晃之所以違心批準崔浩的選官計劃,不是懼怕三朝元老崔浩,實在是因為父皇對崔浩言聽計從。太子做事小心謹慎,處處揣摩拓跋燾心事行事,不敢越雷池半步,怎麽也想不通父皇為什麽因修史之事遷怒於自己。

叁 國史石碑

崔浩第二條罪證,亂編國史。

為加強北魏文治建設,編修國史是拓跋燾親定,圈點崔浩、高允、張偉等名士學者共同參加,撰寫《國記》。拓跋晃不遺余力支持,國史很快修訂完工。國史大多不是崔浩親自撰寫,他負責面上的工作,史料的損益褒貶,折中潤色等等。整理編寫另有具體負責的人,包括著作令史閔湛、郗標等人,這些人性情乖巧、奸佞,很受崔浩寵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