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真水之戰:經略北疆

在唐朝經營西域的這段時期,唐太宗李世民也一直沒有放棄對帝國北疆的經略。

盡管東突厥汗國早在貞觀四年(公元630年)便已被徹底平定,可是代之而興的薛延陀汗國卻趁“北方空虛”之機強勢崛起,雄霸漠北,麾下足足有“勝兵二十萬”,成了唐帝國北面的一大軍事強國,同時,無疑也成為帝國北疆潛在的一大邊患。

對此,李世民當然不會視若無睹。

他知道,如果不采取措施對其進行遏制,日後薛延陀必將成為唐帝國的一大勁敵。

貞觀十二年(公元638年)九月,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命他的兩個兒子分別統轄其國的南部和北部,李世民立刻意識到這是分化其勢力的一個良機,隨即遣使冊封他的兩個兒子為小可汗,並“各賜鼓纛”,“外示優崇,實分其勢”。(《資治通鑒》卷一九五)

然而,這畢竟只是一種間接的防範手段,要想確保帝國北部邊塞的安寧,就必須在漠南地區——亦即唐帝國與薛延陀之間的東突厥故地——設置一道捍衛的屏藩。

貞觀十三年(公元639年)七月,李世民頒下一道詔書,冊封右武侯大將軍阿史那思摩為東突厥的新可汗,“賜之鼓纛”,同時命“突厥及胡在諸州安置者,並令渡河,還其舊部,俾世作籓屏,長保邊塞”。

東突厥突然復國,這對薛延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李世民知道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必定會有抵觸情緒,於是也給他發了一道詔書,說:“中國貴尚禮義,不滅人國,前破突厥,止為頡利一人為百姓害,實不貪其土地、利其人畜,恒欲更立可汗……既許立之,不可失信。秋中將遣突厥渡河,復其故國。”為了穩住真珠可汗,李世民又強調說:“爾薛延陀受冊在前,突厥受冊在後,後者為小,前者為大。”

但是在詔書的末尾,李世民也對薛延陀進行了警告:“爾在磧北,突厥在磧南,各守土疆,鎮撫部落。其逾分故相抄掠,我則發兵,各問其罪。”(《資治通鑒》卷一九五)

真珠可汗雖然心裏是一百個不樂意,可表面上也只能唯唯。

東突厥復國,不但薛延陀不樂意,就連被李世民冊封為新可汗的阿史那思摩也是一百個不情願。

對於這頂從天而降的可汗冠冕,阿史那思摩絲毫感覺不到喜悅和榮耀,有的只是恐懼和憂慮。因為時移世易,今非昔比,如今的薛延陀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人吆喝的鐵勒小部落,而東突厥就算重建,也不是那個“高視陰山、控弦百萬”的大汗國了。

這北返漠南的一步,阿史那思摩始終沒有勇氣邁出去。他猶猶豫豫、拖拖拉拉,一直拖到了兩年後的貞觀十五年(公元641年)正月,才帶著一臉淒惶動身北上。臨行前,他淒淒慘慘地給皇帝上了一道臨別奏疏,說:“臣非分蒙恩,為部落之長,願子子孫孫為國家一犬,守吠北門。若薛延陀侵逼,請從家屬入長城。”(《資治通鑒》卷一九六)

阿史那思摩打定了主意,反正自己就是一條看門狗,一旦薛延陀來攻,自己立即撒腿往南跑,管他三七二十一。

阿史那思摩北渡黃河後,建牙帳於定襄故城,麾下有戶數三萬、士兵四萬、馬匹九萬。

看著這個迷你型的東突厥汗國,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又好氣又好笑——奶奶的,就這點家當還復什麽國啊,捏死你不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麽!

這一年十月,真珠可汗聽說唐太宗李世民要前往泰山封禪,大喜過望地對部下說:“唐朝天子去泰山封禪,必有大部隊隨從,邊境必然空虛,我利用這個機會打阿史那思摩,簡直就是摧枯拉朽!”隨即命其子乙失大度為統帥,征調同羅、仆骨、回紇、靺鞨等部落軍隊,共計二十萬人,以志在必得之勢橫穿大漠,直撲定襄。

阿史那思摩風聞敵人來了,趕緊帶著他的部眾一溜煙跑進了長城內,一直到朔州(今山西朔州市)才停下來喘氣,隨即派快馬去長安告急。

阿史那思摩說他要為大唐“守吠北門”。如今看來,“守”是談不上了,“吠”倒是吠得挺及時。

該來的終於來了。

其實李世民早就在等這麽一天。

重建東突厥,讓阿史那思摩遷居漠南的目的其實有兩個:一是防範,二是試探。如果薛延陀有自知之明,與東突厥相安無事,那當然最好不過;但是,假如它始終不願放棄擴張的野心,那就利用東突厥的復國來刺激他們,使其狼子野心盡早暴露,那麽大唐就能順理成章地鏟除這顆日漸壯大的毒瘤。

所以,與其說李世民擔心薛延陀來打,還不如說他擔心薛延陀不來打。

道理很簡單——乙失夷男要是夠聰明的話,再忍個十年八年,到時候唐朝要鏟除薛延陀必將付出更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