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系鬥爭,李淵主動退位(第2/3頁)

其實李瑗一直是待王君廓不薄的,他知道自己缺乏軍事才幹,所以一直非常倚重王君廓,將其視為心腹,並且還許諾要和他結為兒女親家。

然而,李瑗做夢也不會想到,就是這個心腹兼準親家,卻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他布了一個只要掉進一次就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的死局。

正當李瑗面對朝廷使臣仿徨無措的時候,王君廓用一種股肱心腹特有的口吻跟李瑗說了一番體己話。他說:“京都有變,事未可知。大王一旦入朝,必定兇多吉少。如今您擁兵數萬,豈能受制於區區一個使臣,甘願自投羅網?”

王君廓說完,兩行激動的熱淚立刻奪眶而出,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悲壯表情。李瑗萬分感動,與王君廓相對而泣。許久,李瑗昂起頭顱,斬釘截鐵地說:“我今以命托公,舉事決矣!”(《資治通鑒》卷一九一)

李瑗的悲劇就此鑄成。

王君廓的嘴角掠過一絲無人察覺的獰笑。

當天李瑗就派兵逮捕了朝廷使臣崔敦禮,逼迫他交代京師的情況,可崔敦禮寧死不屈。李瑗只好把他囚禁,隨即向下轄的各州縣發布了征兵令和集結令,同時命燕州(今河北懷來縣)刺史王詵火速前來薊城(幽州州府所在地,今北京),共商舉兵大計。李瑗麾下的兵曹參軍王利涉知道王君廓這個人靠不住,於是力勸李瑗說:“王君廓此人反復無常,切不可委以機柄,應該趁早除掉,讓王詵取而代之。”

李瑗一聽,頓時滿腹狐疑,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把身家性命托付給王君廓。

王詵到達薊城後,李瑗仍然猶豫不決。而王君廓早就在李瑗身邊安插了眼線,所以很快得知了王利涉與李瑗的談話內容。他當即決定采取行動,立刻前去拜會王詵。此時王詵正在沐浴,一聽二當家的大駕光臨,連身上的水都來不及擦,趕緊套上衣服,握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拜見。王君廓一見王詵出來,還沒等他開口說話,猛然拔刀出鞘,一刀就砍下了王詵的腦袋。

隨後,王君廓提著王詵的首級,進入軍營對眾將士說:“李瑗和王詵一同密謀造反,囚禁朝廷敕使,擅自征調軍隊。如今王詵已被我誅殺,只剩下一個李瑗,成不了什麽事。你們是寧可跟著他一塊被滅族,還是追隨我一起建功立業、自取富貴?”

毫無疑問,這幫原本就和王君廓一條心的將士絕對不可能站在李瑗一邊。他們異口同聲地喊道:“願從公討賊!”王君廓立即率領麾下將士一千余人沖出軍營,翻越西城而入,首先沖進監獄釋放了敕使崔敦禮,然後殺向都督府。

等到李瑗得知兵變的消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他慌慌張張地帶著左右數百名親兵披甲而出,恰好在府門口與王君廓的軍隊遭遇。王君廓向李瑗的親兵們喊話:“李瑗陰謀叛逆,你們何苦跟著他往火坑裏跳!”李瑗的左右面面相覷,隨即拋下武器,嘩然四散。

轉瞬間,偌大的都督府門前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幽州大都督、廬江王李瑗。陪伴他的只有滿腔的後悔、憤怒和恐懼以及那扔了一地的刀槍和長矛。

李瑗怒不可遏地指著王君廓破口大罵:“卑鄙小人出賣我,你很快就會遭報應!”

面對橫眉怒目、氣急敗壞的廬江王李瑗,王君廓一直在冷笑,一言不發。但李瑗卻仿佛聽見他在說——不是我王君廓太過陰險和卑鄙,而是你廬江王李瑗太過無能和無知。

兵變當天,李瑗被王君廓生擒,隨即縊殺,首級迅速傳送長安。

六月二十六日,朝廷的一紙詔書飛抵幽州:以王君廓為左領軍將軍兼幽州都督,並把李瑗的家人眷屬全部賞賜給王君廓,充當奴仆和婢女。

王君廓笑了。

一切如他所願。

然而,此時的王君廓絕不會料到,李瑗臨死前的那句話最終竟然會一語成讖。

一年多後他就遭了報應,而且下場幾乎與李瑗如出一轍。

王君廓成了幽州的一把手後,自以為山高皇帝遠,於是狂放驕縱,貪贓枉法。朝廷很快就有所耳聞,隨即征召他還朝。王君廓頓時驚惶不安,李瑗曾經有過的恐懼如今也絲毫不差地降臨到了他的頭上,可他不敢違抗朝廷敕命,只好硬著頭皮上路。臨行前,他的長史李玄道(房玄齡的族甥)托他把一封書信轉交給房玄齡,王君廓立刻起了疑心。行至渭南(今陜西渭南市)時,王君廓忍不住偷偷拆看。由於不認識草書,他誤以為李玄道在信中告發了他的罪行,於是殺了驛站官吏,向北逃亡,準備投奔東突厥,可逃至半道便被流浪漢所殺。時在貞觀元年九月,距離他陷害李瑗,時間剛剛過去了一年零三個月。

在玄武門之變後,人們或許無法確切知道,唐朝的各級地方官吏到底利用派系鬥爭的時機制造了多少損人利己的陰謀和多少公報私仇的慘劇,但是僅從益州和幽州的流血事件中,人們還是能強烈感覺到這場政變所造成的沖擊波,同時應該也能聞到,在武德九年六月四日後,大唐帝國的每個角落似乎都飄蕩著一縷人人自危的恐怖氣息。史稱:“太子建成、齊王元吉之黨散亡在民間,雖更赦令,猶不自安,徼幸者爭告捕以邀賞。”(《資治通鑒》卷一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