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槍匹馬離間可汗大軍(第2/3頁)

他環顧著毫無鬥志的唐軍將領,胸有成竹地說:“突厥人最倚仗的武器是弓箭,如今他們在野地宿營,連日的雨水會使弓矢上的弦筋膠化,失去彈性,弓箭的威力就發揮不出來,猶如飛鳥折斷翅膀;而我們則住在可以升火的幹燥房屋內,刀槊等武器仍然銳利,此刻不發動攻擊,更待何時!”

當天夜裏,李世民出動軍隊,冒著大雨悄悄逼近突厥軍營。與此同時,他派遣了一個特使秘密潛入敵營,找到了突利可汗,與他進行了一番密談。史書沒有記載這次密談的內容,但是李世民肯定是向突利拋出了頗具誘惑力的橄欖枝。所以就在唐軍逼近突厥大營的同時,突利就已經愉快地同李世民派來的秘使訂下了盟約。

突厥軍隊絕對沒有料到,唐軍會在這個大雨滂沱之夜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軍營上下頓時一片慌亂。頡利可汗本來想要迎戰,可一想到他的侄子突利和李世民之間很可能有什麽陰謀,心裏馬上敲起了退堂鼓。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頡利終於決定退兵。

因為他絕不希望在與唐軍交戰的時候,讓這個居心不良的侄子從背後捅他一刀。

盡管此刻退兵讓頡利很不甘心,可他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派遣突利和另一個親王阿史那思摩到唐軍大營,與李世民議和。而突利則借此機會,正式和李世民結下了香火之盟。

此後突厥退兵,這場有驚無險的五隴阪之戰終於落下帷幕。李世民以他超乎尋常的膽識和謀略,演繹了一出經典的“孤膽英雄記”,不但兵不血刃地逼退突厥大軍,而且成功地締結了一個政治盟友,可以說在他輝煌的軍事生涯中又增添了精彩絕倫的一筆。

也許正因為李世民的表現太過精彩了,所以歷來很多人認為五隴阪之戰精彩得有些過頭。除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外,似乎還有嚴重低估突厥人智商的嫌疑。對此胡如雷先生也曾提出如下疑問:首先,突厥傾國而來,意在一決,怎麽會以優勢兵力而懾於世民的誘說,竟輕易講和退兵呢?世民的個人作用似乎誇大得太不近情理了。其次,世民施反間計是肯定的,但內容究竟是什麽呢?最後,世民對待二可汗的態度有顯著差別,可以概括為拉突利打頡利,采取這樣的策略有什麽根據和條件呢?

對此,胡如雷先生以陳寅恪先生的考證為依據,證實“大約在克長安前,世民曾遵突厥風俗,與突利可汗約為‘香火兄弟’”(這可能只是一次非正式的口頭約定)。因此,李世民在五隴阪不戰而勝的原因也就不難理解了——“這是他在突厥上層中實行分化政策的反映,正因為世民在過去早已在二可汗中預布了棋子,才能在這次事件中收‘叔侄內離’之效,取得戲劇性的結果。”(胡如雷《李世民傳》)

至於李世民派密使向突利施行反間計的具體內容,史書沒有記載,胡如雷先生也沒有提出他的看法,但是我們站在突利小可汗的立場上,完全可以推測出李世民向他傳達了怎樣的信息。

據《舊唐書·突厥傳》,突利可汗在“幽州以北”統領著數十個小部落,但由於“征稅無度”,導致“諸部多怨之”。由此可見,作為頡利長兄始畢可汗的嫡子,突利不但因年齡關系未能繼承大可汗的寶座,而且現在連小可汗的位子也坐得不太穩當,日子顯然並不好過。在此情況下,李世民很可能會向突利做出承諾:只要他與李唐交好,密切配合李唐對突厥的一切軍事和外交行動,那麽李世民就能保證作為突利的強力外援,盡可能維護他的利益,幫助他鞏固地位,甚至在有可能的情況下,還可以幫他奪回大可汗之位。

為了自己的利益,突利可汗當然沒有理由拒絕李世民。

不管李世民采用了什麽手段,總之“五隴阪之戰”確實是不戰而勝了。

毫無疑問,五隴阪的精彩表現,使得李世民在那條通往權力頂峰的高空懸索上又往前邁進了一步。

我們不知道,當秦王李世民再次凱旋回朝時,齊王李元吉和太子李建成會用一種什麽樣的眼神看他。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眼中那嫉妒和憤怒的火焰,一定燃燒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灼熱。

而此刻的高祖李淵又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他首先當然是感到欣慰,因為窮兇極惡的突厥人終於走了,京師長安總算化險為夷了。但是除了欣慰外,李淵肯定也會感到更深的無奈和不安,因為秦王頭上的光環更加璀璨了,他對太子的威脅當然也就更大了。

然而,李淵又能怎麽辦呢?

除了盡其所能對秦王進行制約和防範之外,老皇帝還能做什麽呢?畢竟秦王是帝國獨一無二的軍事王牌,如今邊患頻仍,只要突厥人的威脅一日不除,秦王就一日不可或缺。雖然李唐王朝並不缺將才,可問題是把兵權交給任何一個異姓將領,李淵都會一百個不放心。退一步說,即便秦王不是帝國的中流砥柱,他也是自己的兒子——掌心是肉,掌背也是肉。只要他沒有公然做出奪嫡篡位的舉動,李淵就只能苦心孤詣地保持現狀,維持平衡。他一方面必須遵循“立嫡以長”的原則,始終維護李建成的太子之位,防止李世民越過雷池;另一方面也要念在秦王長年征戰、勞苦功高的分上,給予他應有的榮譽和地位,不贊成太子和齊王采取過激的手段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