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秒鐘(第2/3頁)

他的本錢仍然是黃維綱第38師,這個師是臨沂大捷的功臣,轉敗為勝全靠它,盡管傷痕累累,疲憊不堪,但舍此再無適當人選。

決心已定,更不遲疑,張自忠一聲令下,黃維綱師火速出擊,如同揮舞鐵掃帚一般,開始猛掃沂河西岸的日軍,並且當晚就廓清場地,使板垣失去了借以在西岸立足的憑借。

天一亮,板垣增添兵力,大批日軍又向西岸反撲過來。

第一次臨沂之戰的失敗,讓板垣更加認識到占據沂河西岸的重要性,所以這次他發了狠,即使大門牙被崩一地,也得把西岸陣地給死死咬住。

就在雙方你爭我奪之時,沂河東岸的龐軍團主陣地忽然被對方接連攻破兩處要地,龐炳勛真的是頂不住了!

在西岸仍處於膠著狀態的情況下,張自忠從黃維綱師中抽出三個步兵團,親自督師,三渡沂河,以幫助龐軍團奪回主陣地。

可是守住陣地相對容易,要想再奪回來就變得異常棘手。

龐軍團修築的工事曾擋住板垣師團,現在反被其所用,給59軍造成極大傷亡。

戰場之上,昏天黑地,張自忠眼睜睜地看著子弟兵在自己面前紛紛倒下,陳屍郊野,一日之內,傷亡竟高達2000多人。

38師很多官兵皆為張自忠從小看到大,一手帶出來的,這種情感聯系,絕非簡單的上下級關系所能囊括。

第一次臨沂之戰,官兵死傷累累,負傷後運者絡繹於途,張自忠還“屹然無動志”。然而這次不同,在私下獨自面對張克俠時,他已掩飾不住內心的巨大創痛,“泫然流涕,痛切於心”。

從學兵團開始,張克俠跟著張自忠東征西殺,身經百余戰,但在戰場上從未見張自忠神色有過任何異樣,這是生平所見到的“唯一之慘淚”。

落淚只能躲於帳中,傷口也只有自己悄悄撫平。一出大帳,面對麾下官兵,張自忠又恢復了“鐵石心腸”:

看著多年的患難弟兄為國犧牲,我心裏的難過,真比油煎還狠,但我深信,我帶大家走的是一條光明大道,雖死猶榮,因為軍人報國,此其時也。

張自忠看著遠方,忽然喃喃道:也許有那麽一天,我也會倒下去,這是一個軍人在國家危難時應盡的責任。

在三個步兵團被抽走後,黃維綱在沂河西岸更顯吃力,因為板垣正不斷往這裏增添兵力。

板垣是“雙頭蛇戰術”的高手,他現在實施的仿佛是“小雙頭蛇”:要麽把沂河東岸全讓給我,要麽讓我在沂河西岸插上一腳。

張自忠自然不能讓,因此嚴令黃維綱必須堅持。

黃維綱把最後的師預備隊都用上後,前線仍然搖搖欲墜,不得不通過電話向張自忠直接求援。

張自忠回答他的,仍然是“五分鐘理論”:我們困難,敵更困難,再堅持最後五分鐘,你就能得到支援。

再聽下去,所謂的支援,卻是張自忠正調兵向日軍的另外一側進攻。

黃維綱一聽就急了。

這麽說,“五分鐘”過後,給我的還不是直接援兵啊,我這邊已經沒有一個人可抽調到正面陣地上去了。

張自忠聞言大怒:沒有人嗎,那是誰在給我打電話?

這話說得真叫不講理,可是黃維綱根本就不敢反駁,放下電話趕緊跑到前線督戰去了。

張自忠是一時氣急,對於黃維綱那裏的情況,其實心裏也未嘗不清楚。通完話,他立即把手裏最後的預備隊集中起來,親援黃維綱。

到了黃維綱那裏一看,發現情況確實不妙,已經完全被對手壓住打了。

此時的臨沂戰場,板垣占有壓倒優勢,臨沂城也處於日軍的三面包圍之中。

城內的最後一個野戰兵都被調到了一線,城池交由保安隊防守。59軍和龐軍團雙雙在城外苦戰,但都只剩下了招架之功。

其中,龐軍團幾乎完全失去了戰鬥力,59軍則累計傷亡達到萬人,人馬僅剩一半且士氣開始低落。

徐祖貽向五戰區長官部緊急求援,然而援兵到來是要有時間的,這段時間成了守軍最難熬的時刻。

張自忠能用以維持前線的,僅剩下了一個獨立旅,他也隨之產生有了一種不祥預感,但在給李宗仁發去的電報中,他仍然表示自己只要一息尚存,一定奮戰到底。

為了能夠繼續支持下去,他給獨立旅旅長寫去一封手令:

援軍今夜將到,再撐五小時即有轉機。我估計,敵人也到了最後關頭,誰能忍最後一秒鐘,誰就能成功!

接到命令後,獨立旅又接連兩次擊退日軍進攻,但到第三次時已搖搖欲墜。

防線眼看即將崩潰,關鍵時刻,張自忠飛馬趕到!

見到自己的軍長,官兵的精神猛地振作起來,一齊躍出,揮刀猛砍,終保陣地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