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受傷了

8月23日這天上午,張治中滿腦子還在考慮怎樣在市區組織下一次總攻,上海派遣軍的忽然出現,令他大吃一驚。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現出來:日軍要抄我的後路!

教訓就在眼前,“一·二八”白川派兵在七丫口上岸,一下子就把局面扳了過去。

頗有意味的是,當年負責登陸七丫口的就是善通寺師團,而川沙口距離七丫口並不遠。

讓人更加覺得神秘莫測的地方還在於,守衛七丫口的是一個連,現在駐守川沙口的,偏偏也是一個連。

難道跌跤要跌在同一個地方?

趕快抽兵過去吧。

調動一兵一將也得打電話,可是一打電話才發現,竟然全都不通,連與江防司令部都斷了聯系。

原來日軍剛剛對南翔司令部外圍進行了轟炸,所有電線都給炸斷了。

張治中先派參謀們出去聯絡,等了一會兒,他自己也坐不住了,索性坐上汽車直奔江灣前線。

連司令部周圍的電線都被炸斷,表明日機早已牢牢盯死這裏,所以他一出門就碰見了鬼,竟然有3~9架飛機不停地在上空進行轟炸掃射。

小汽車目標太明顯,只得下來隱蔽。本想等日機離開再上車,不料這幫家夥還賴在上空不走了,就朝著汽車使勁。

沒法坐車了,走路吧。

從南翔到江灣有18裏地,靠這雙光腳板,沒個半天還真走不到,張治中心急如焚。

半路上,碰到了一個傳令兵,這兵騎一輛腳踏車,看見張治中還覺得奇怪。

怎麽總司令車都不坐,改徒步了?

不是不想坐,是不能坐。

張治中二話不說,騎上腳踏車就走。

由於和司令部的聯系突然中斷,又獲悉日軍從側後登陸,江灣前線陷入一片忙亂,在看到主帥冒險親臨後,軍心才得以稍安。

張治中當即決定,緊急抽調兩個師去羅店。

平時調兵容易,這時調兵很難,因為部隊都在楊樹浦參加作戰,而且沿途日機正不斷地進行掃射和轟擊,行動上也十分困難。

一位師長在接到調動命令時,向張治中訴苦:路上要被炸得擡不起頭來的,怎麽走啊?

張治中說:不能擡頭也要走。

你們知不知道,我就是在轟炸中從南翔走到了江灣,你們就不能從江灣走到羅店?

等這兩個師到達羅店時,善通寺師團已突破了川沙口。

羅店為上海守軍之後路要道,若此地被日軍先行控制,不僅江灣正面必將受困,後續援軍也無法迅速增援。

幸虧是出擊得早,滲入羅店的尚是善通寺師團先頭部隊,所以張治中很快又收復了羅店。

若沒有這麽一調一擊,後面局勢將大為不同,連跟松井對峙都很難。

張治中再次回到南翔司令部,已是深夜12點了。

自“十日圍攻”以來,這位前敵總指揮不是在司令部,就是在前線,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頓飯,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時間一長,眼睛通紅,喉嚨嘶啞,人也急劇消瘦了下去。

精神稍一放松,才想起晚飯都還沒有吃,於是隨便喝了點粥,倚靠在椅子上合了合眼。

他不能夠完全睡著,腦子裏翻來覆去仍是如何擊退登陸之敵。

第18軍已到達嘉定,必須把這支生力軍頂上去,才能確保無憂。

此時由於日軍不斷轟炸,司令部與周圍各個部隊的聯系時斷時續,要指揮第18軍,還得先去找到他們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張治中就趕往嘉定,這一路上又是到處躲飛機炸彈。

好不容易找到第18軍,對方的一句話卻讓張治中愣住了:您怎麽來了?

張治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是前敵總指揮,當然要來,這有什麽奇怪的嗎?

再看第18軍將官的表情,仍然是一臉詫異,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坐下來一談,張治中才恍然大悟,原來現在的淞滬戰場以蘊藻浜劃界了,以北歸陳誠指揮,以南才歸他指揮,而羅店和第18軍都處於北戰場。

也就是說,他張治中不再是淞滬戰場的唯一總指揮了,總指揮有了兩個。

可我從來沒有接到過通知啊!

張治中頓時變得尷尬萬分,他親冒矢石,跑到前線來進行指揮,卻讓人看了一場笑話。

現在他完全成了局外之人,真是留也不是,退也不是。

張治中郁悶得要命,他雖然一時還無法完全猜透其中機關,但有一點還是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那就是統帥部已經對他的指揮產生不滿,要不然怎麽會突然插進另外一個人,讓他變成半個總指揮?

開戰以前,蔣介石曾問他:對這一戰你有沒有把握?

張治中當時的回答是:有!

可是這個“有”是前提的,那就是空軍的配合。空軍一開始是打得不錯,然而現在你再看看,從司令部到前線,完全成了人家的天下,陸軍哪裏能再得到什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