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血盆裏抓飯吃(第2/7頁)

李宗鑒旅武器簡陋,基本上都靠大刀和手榴彈扛活,很多川造步槍上連刺刀都沒有。李宗鑒判斷敵情後,認為如果直接在岸邊阻擊,將受到日軍艦炮及水上飛機的攻擊,火力上根本無法抗衡,不如先隱蔽部隊,將其引上山坡,再用敢死隊截其尾,進行近距離肉搏。

全旅按計而行,上來就佯裝敗退,誘敵深入。當日軍爬到半山腰時,事先隱蔽一旁的敢死隊突然橫沖過來,因雙方離得太近,日軍艦炮不敢開火,李宗鑒旅橫劈豎砍,打死了三十多個日本兵。日軍畏懼傷亡,未敢再繼續深入。

三十多個日本兵,在第二十軍看來,也許不算什麽,他們一次奇襲打死的日軍都不止這些,可李宗鑒旅已經竭盡所能,甚至是超水平發揮。蒼蠅腿也是肉,就別嫌棄了。

當然對李宗鑒和他的兄弟們而言,更重要的是,依賴這次戰績,獨立旅又可以繼續存在下去了。

“小泥鰍”們想想十分可憐,他們體量既小,又早已與四川軍政界切斷關系,換句話說,人家有背景,他們只有背影,如果本身沒有突出表現,便毫無出路。

和劉雨卿一樣,李宗鑒不求有功,他們拼死作戰,除了不想當亡國奴外,就是要為自己的部隊爭取生存下來的最後一線機會。

蔣介石治軍的方法和態度是,對嫡系“中央軍”和地方軍中的“小泥鰍”都特別嚴格。吃了敗仗,“小泥鰍”有可能或被削除編制,或遭遇合並,而“中央軍”中的負責將領更要因過而受責,如果恰好你還是黃埔生,那就更慘了,蔣校長的軍棍很少會留有余地。馬當失守後,“中央軍”裏既有遭到處決的少將師長,也有革職退役(注意,不是革職留任)的中將軍長,沒有任何借口可說。

相反,對於集團軍以上的“大塊頭”們,就要寬松得多。不是蔣介石故意要有所區別,說到底,還是背景的原因,惹不起,動不得啊。

蔣介石在遭四川軍政集體抵制後,改變手法,不僅置換了川康綏靖公署人選,還將這一策略由政界延伸到軍界,宣布要成立第二十九集團軍,一方面“以川制川”,另一方面彌補前方越來越緊缺的兵力空額。

對蔣介石的命令和計劃,留川諸將大多想都不想、看也不看,就會群起抵制,唯有這一條,他們幾乎是全票通過,舉雙手雙腳贊成。

成立集團軍,就意味著多出了很多把交椅,集團軍總司令、軍長、師長、旅長、團長……大家都有機會往上升了。

職場上的常見現象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都想趕快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在蔣介石放出風後,四川軍界便沒人再顧得上“外爭”,全都投入“內鬥”,以便爭奪這些其實還尚未出現的交椅。

爭鬥最劇烈的,自非集團軍總司令莫屬,不過有資格參與競爭的人也最少,一共就倆,除了王陵基就是王纘緒。而從各方面的條件來看,王陵基又要勝過王纘緒。

先談資歷。王陵基在速成學堂任職時,因當時年紀輕、資望淺,無法擔任正職教官,實際只是一名副官。但縱然如此,名分在那裏,凡速成系的,包括王纘緒自己,名義上還是王陵基的學生,見了面都得恭恭敬敬叫一聲“王老師”,連劉湘也不例外,而且為了顯示尊師重教的“仁厚”形象,他比別人叫得更多更甜。

王纘緒當著面不得不跟著做樣子,背後卻說:“王老方不過是個副官嘛,什麽老師,他不配!劉甫澄做得那麽肉麻,這就是他的虛偽。”

不服氣沒問題,可人家就是比你老,這是鐵的事實。

再論軍功。對軍人而言,這是絕對的硬指標,也是王陵基最值得自傲的部分。從與楊森的下川東之戰,到與賀龍的鄂西洪湖之役,再到與徐向前的馬渡關之戰,王陵基鮮有落敗,可以說在劉湘麾下的第一代戰將中,排名至少不會出前三。

在這方面,王纘緒乏善可陳,無話可說——你總不能弄幾塊豆腐,就把自己的豆腐說成是鉆石做的吧?

顯然,要是純比硬件,多少個王纘緒也被刷下去了。王纘緒不比這個,他比軟件。

沒有作品,不還可以講人品嗎?

王纘緒大走“群眾路線”,為了提高支持率,不惜四處撒網,重點培養。他每天有事沒事,必到文廟後街的勵進會辦公室報到,跟留川將領們逐個“談生意”,承諾只要自己能在軍界跨上一小步,一定會拉兄弟們走一大步。

王陵基當然知道王纘緒都在幹些什麽,但他不屑為之,而且認為王纘緒不過是在枉費心機,白花力氣:我看你也就那張比大地還深沉厚重的臉皮值點錢了,以為找些不三不四的人,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就能勝過我,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