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拜相從頭收拾舊河山(第3/6頁)

話剛說完,宮中又有使者前來催促李綱快行,說皇上決定賜禦筵於金果園,由黃潛善主持宴會,呂好問、汪伯彥也出席。

李綱不敢受命,連忙寫奏疏推辭。

走到南京近郊,龍圖閣學士兼侍讀董耘來見,說起前些日子高宗派人持禦書,前往湖北迎接李綱,書信上寫有“學究天人,忠貫金石。今日百姓之命急如倒懸,若非不世之才,何以成就大事”之語。李綱聽了,更是感激流淚,馬上就起身趕往行宮。

在南京城門外,黃潛善等三位執政親自恭迎。他們告訴李綱,禦筵已按李綱的意思免了,先請回館所休息,暫以城北的一處官衙為宰相府第。

歇息了不大一會兒,高宗就派人來宣召。接見的地方是在由知府衙門臨時改建的行宮裏舉行的,這天,恰好是高宗登極滿一個月。見了高宗,李綱做了述職,說話間不禁涕泗橫流,高宗也很感動。李綱在奏對時首先表示了兩個意思,一是他對大宋百官沒有氣節表示了憤怒:“金人遷劫二聖之後,派奸臣傳命,廢滅趙氏,而立張邦昌,偽號大楚。在京侍從百官北面屈膝,奉賊稱臣,沒有一人死節。自古夷狄之禍中國,未有如此者!”

二是表示:中興大業,責任全在陛下和宰相,而自己力量微小,不足以報答知遇之恩,望皇上收回成命,將宰相改授他人。

高宗這時初即位,頭腦還相當清醒,他說:“朕知卿忠義甚久,在靖康時出力甚多,為同僚所不容。朕當時曾進言:欲使夷狄畏服,四方安寧,非以李綱為相不可。今日朕孑然一身,有賴卿左右扶持,共度艱難。此意已決,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李綱見對話的氣氛很好,就提出了顏歧奏稿的問題——他要把障礙盡量消除在萌芽狀態中。李綱說:“假如顏中丞認為,臣之才能不足以任宰相,那還可以;但是說臣為金人所惡,所以不能為相,這我就不明白了!金人與趙氏為仇敵,趙氏之臣為金人所喜者,必有能得金人歡心之處。對這樣的人不提防,反而要用為相,則自古賣國者都可為忠臣了!”

高宗聽了笑笑,說:“顏歧是有此言。朕已告之: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之所喜者。顏歧無語而退,此不足慮。”

接見完畢,高宗就派人陪送李綱到都堂開始辦公,又命三執政也都到都堂聚齊。

次日,有旨讓新班子奏事。李綱與眾執政奏事完畢,又留下來單獨奏對。他對高宗說:“自古人主(皇帝),惟論一相。相得其人(宰相人選得當),則朝廷正,而天下之事成;相非其人,則朝廷亂,則天下之事廢。”

這是千古至理。中國古代的皇權體制,實際上是皇帝與宰相班子共治天下的集體領導機制。宰相的為人確乎影響巨大。以往的歷史研究者,往往為“封建專制”這個概念的表面意義所制約,忽略了宰相在中國歷史上的巨大作用。

李綱說這些,本意還是想辭職,他不想再做一回被人誣陷的政治箭靶。

高宗告訴他:“朕決意用卿,非在今日。社稷生靈,賴卿以安!”——這個問題,就不用再談了。

李綱內心感激,但還是要把話說在前頭,他說:昔日管仲對齊桓公說過,君主往往有幾大毛病,一是不能知人,二是知而不能用,三是用而不能任(雖然用你但不能放手重用),四是任而不能信,五是能信而又以小人參之(利用小人給你掣肘),這都是有害於霸業的。

李綱回顧了自己在靖康時期因為“愚直好論事,為眾人所不容於朝”的往事,提出要求:“如今後臣再次孤立,望陛下詳察管仲‘害霸’之言,留神於君子、小人之間,使臣得以盡職,雖死無憾。昔日唐明皇欲用姚崇為相,姚崇進言十事,皆中一時之病,大多施行,後世贊美之。臣慕其為人,今也有十事上達,請陛下選擇可行者批準施行,臣乃敢受命為相。”

“你說吧,無妨!”高宗答應得很痛快。

李綱說的這十條,實際是他的施政綱領,顯是在赴南京途中已有過深思熟慮。其一曰:議國事。李綱認為,中國抵禦夷狄之法,無非“戰——守——和”三個層次,基礎是要能戰。靖康末期,這三樣一樣也不行。而今日要戰,力量也是不足,所以決不可議和(那樣只能自取其辱)。不如以守為國策,等待政治修明,士氣重振,再議大舉。其二曰:議巡幸。陛下您剛即位,一定要去汴京拜一下太廟,以慰人心。汴京暫時不可居,則可巡幸各地。根據戰略地理的輕重,可先去長安,再去襄陽,最後去建康(原江寧府)。

其三曰:議赦令。祖宗在登極時,赦免令是有一定法度的。前一段赦免張邦昌偽官,所有罪官一律復職,太過泛濫,必須改正,應按法律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