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拜相從頭收拾舊河山(第2/6頁)

對這兩人的任用,朝中有些議論。對張邦昌,早在欽宗時期,朝中就有一批“邦粉”,現在都想為他說好話。中丞顏歧上奏說:“張邦昌為金人所喜,雖已為三公,更應該加同平章事”。也就是說,只加了榮譽銜還不夠,還應讓他參與朝政。

黃潛善、汪伯彥也是曾經的“邦粉”,所以對李綱很排斥。顏歧也主張:“李綱為金人所惡,趁其未到任,應罷之!”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還是高宗看不過眼去,出面幹預說:“如朕之立,恐怕也非金人所喜!”

看來,如史書上所論:“李綱之用舍,系一時之輕重。”不過,也是李綱的命不好,這次他被高宗看重,本應大大施展一番身手的,卻僅僅因為突然走紅而得罪了黃、汪等一批“藩邸舊人”。從此屢遭暗算,仕途又遇到了新的坎坷。

顏歧為了達到阻撓李綱上任的目的,索性把自己寫的奏章原稿,派公差直接送給李綱。這些奏章共有五道,高宗一道都沒批。裏面的內容都是說:李綱不應為相,給他一個講筵官(皇帝老師)的閑職就不錯了,等等。把這樣的文字拿給李綱看,就是想讓李綱知難而退。再說李綱率軍到達繁昌,忽聞首都失守的噩耗,竟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他帶來的勤王軍,不可能就地解散,那樣的話,大多數人都將陷於沒飯吃的困境。同時士卒也都不願被遣返——本是豁出一條命出來戰鬥的,怎能垂頭喪氣地回師?

經過考慮,李綱決定北上投奔大元帥府。無論如何,這是大宋僅存的一個中央政權。

船到太平州(今安徽當塗)時,又得到高宗“登大寶”的公告,令李綱悲喜交集。欽宗對李綱到底還是有知遇之恩的;徽宗到後來,對李綱也頗有故人之情。兩位天子北去,一個時代結束,李綱的心情不可能不復雜。

繼續前行不久,他得到消息說:前方不遠處的金陵,被叛亂的兵卒所占領。叛軍們囚禁了大帥宇文粹中,反了!他們濫殺官吏居民、劫掠官府,焚舟船無數,士民財物被搶劫一空。雖然後來被招安,但賊性仍然不改,常帶甲橫行,殺戮如故。

李綱立刻寫了一份文告送去,要求他們聽自己節制,加入勤王軍行列。叛軍們懾於李綱大名,都表示願意解甲,聽候收編,但仍然不大老實,李綱抵達金陵後,與負責當地事務的轉運使李彌安聯手,誅殺了叛軍首惡者三十六人,其余徒眾千余人交由有關武官統轄,為百姓除了這一害。在金陵,李綱向高宗上表慶賀,同時上書論時事,縱論宣和末年以來對金策略的失誤。他說:自古中國對付夷狄之患,不過三策,即戰、和、守而已。我方如果城池堅、人心固,則可以守;我方如果士卒勇、形勢利(地勢有利),則可以戰;我方如果辭理直、威力強,則可以和。

這就是說,講和,也是要靠資本的。在能打敗敵人的條件下談和,才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真髓。

李綱分析靖康年間的失利,說,那是因為既不戰、又不守,給敵人以可乘之機。只是向敵人乞憐,希望敵人有惻隱之心,怎麽能成?就好比盜賊進室翻箱倒櫃,主人竟然毫無阻攔,他下次怎能不再來呢?這一篇《上皇帝封事》的奏疏,足足寫了七八千字,折算成現代漢語,大概有兩萬多字的分量。足見李綱對高宗“撥亂反正,以圖中興”抱有極大的希望。

李綱離金陵,率軍北上,在途中看到公告,才知道自己被任命為宰相。當初康王赴金營為質之前的慷慨,給李綱留下過深刻的印象,即位後又對自己寄予如此厚望,思之,不禁“感極而繼之以泣”。

到了泗州,整個局勢有了變化,有詔令各地勤王軍均停止前進,解散回歸原地。李綱舍不得解散義軍,就把從湖南帶來的和在金陵收編的兵都留在泗州,自己只帶了數百人的護衛隊,赴南京上任。過去,尚書省不知李綱已率軍前來,給李綱的文件都是發到湖北的。他們得到李綱在金陵的奏疏,才曉得李綱已經近在咫尺了。於是,關於新的任命與皇上欲召見的劄子,很快就直接送到了李綱手中。

與此同時,李綱收到的還有顏歧派人送來的奏稿。顏歧的這個搞法非常不合官場常規,在中國古代史上極為罕見。當官兒的一般都很穩重,儒家熏陶下的官場就更是如此,但是事情一旦涉及利益,官員立刻就能變成潑皮!

李綱看了以後,倒是明白了:自己被任命為相,是高宗的“乾綱獨斷”,外廷大臣則是多有反對的。

這時有人勸他說:“不如就留在此地,不去算了!”

李綱哪裏會被這幾個小兒嚇倒,他說:“國家艱危至此,豈是臣子避嫌疑、自愛惜之時!皇上對我知遇如此,得一望清光,推心置腹,即便將來退歸田裏,死且不朽。顏歧之言,何足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