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戰神(第4/4頁)

張須陀這次注意到自己的白須,他苦笑一下,突然有種“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顧慮的”的想法。自己還有選擇嗎?沒得選。逃命,很可能被盧明義追上殺死,放命一搏,則面臨在戰場上被盧明義殺死。總之,無論如何都是死。逃命還是放命一搏,都是死,只是死的方式不同罷了。

“就要斷糧了!”副將突然又說,眼神裏是全是絕望。這個跟隨自己征戰了無數場戰爭的遠房親戚,這個把自己叫叔父的侄子,此刻連求生的願望都快沒有了。張須陀看著副將,陷入沉思。

自己死而無憾,可不能讓這些將士陪自己死吧,怎麽都該找一條有活命機會的路來走,

“元帥,再不做決定,軍中就先亂了。”副將又說。

“先置之死地而後生!看天命吧!”張須陀突然說,聲音嘶啞得厲害。

“元帥什麽意思?”副將的聲音雖然有氣無力,但眼神還是一亮,不管怎麽說,知道怎麽做,總比什麽都不做來得好。

“既然怎麽都免不了一死,那就冒個險吧!險中求生!”張須陀瞪圓眼睛,看著前方說,“召集隊伍!把所有酒和食物收集起來!”

隊伍召集起來了,這是一群面色蠟黃,人數不足一萬,精神一蹶不振的殘兵敗將。張須陀看著他們,慢慢在每個人面前走過,每走到一個人面前,他的眼神就要憐憫地在他們臉上掃過,心裏一陣慚愧。

一個多月前,出發時,他們還生龍活虎,面色紅潤,精神煥發,可僅僅只過了一個多月,人數少了一半不說,僥幸活下來的這些人,又何曾比那些早死的人好?

在這些殘兵面前,張須陀將自己“引蛇出洞”的想法說了,他說他帶領大部隊佯裝後撤,另一些人去搗盧明義的老巢,當盧明義看到老巢被占後,肯定會氣急敗壞地趕回營的,這樣,大部隊就有了撤退的機會,甚至還可能扭轉局勢,兩面夾擊,打盧明義個措手不及。

將士們看著張須陀,臉上有了求生的欲望,有人低頭議論起來,可又讓誰去搗盧明義老巢呢?這可是個不容易完成的任務,甚至可以說是“死士”做的事。誰去呢?誰能去?誰願意去?

“我需要勇士,敢於做死士的勇士!”張須陀大聲說。

沉默!連小聲的議論都沒有了,他們不敢說話,甚至連呼吸都要屏住,生怕一說話,被點了名。當然,並非所有的人都是貪生怕死之人,而是很多人心裏明白,有膽識沒能力者,即使敢領命出戰,帶給自己和大家的,也都只能是失敗。有能力沒膽識的,縱然願意去做那英雄,關鍵時刻掉鏈子,不更壞事嗎?英雄不是誰都能做的。

張須陀在心裏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失望之情。

“我在前做誘餌,誰願意領兵在後偷襲賊人,給大家一線生機?”張須陀又大聲說。他想告訴那些頭領,不是他張須陀只知推屬下去送命,是他張須陀也已經把命拿出來賭了。

這就是一場賭博,而且是拿命來賭的賭博。

底下依然鴉雀無聲,就在張須陀失望之極之時,人群裏有兩個聲音一前一後地喊:“我!”“末將願領命!”

這兩個人一個是人高馬大,彪形大漢秦瓊;另一個是身單力薄,看似瘦弱的羅士信……

張須陀在九死一生之時,奇跡般地反敗為勝,是張須陀和他的隋軍,甚至對手盧明義和他的起義軍都沒有想到的,帶著百余騎兵倉皇而逃的盧明義又氣又恨,他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敗在敵人的偷襲上。盧明月更沒想到的還在後面,此役是他的分水嶺,經過此役,他開始走下坡路,他的氣勢,也從那時候開始,一點點消退,直至被王世充徹底消滅。

盧明義在此役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在反省自己,他想,如果自己不中張須陀的計,無視營地起火,先將逃跑的張須陀滅了,再掉轉頭滅偷襲營地之人,是不是就不會敗得那麽慘?

可一切都晚了!

“偷襲者是誰?這個仇!本王記下了!”盧明義在逃命時,一路怒吼。

“武瘋子秦瓊和割鼻少年羅士信。”有人對他說。

盧明義知道偷襲者是秦瓊和羅士信,已經是此役結束後的兩個月了。他深受打擊,無法相信,自己敗在了兩個普通而又不普通的士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