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決戰(四)

此時王自生所領的右廂已經抵達前線,隨著一陣急促的鼓聲,正在和淮南軍廝殺的鎮海軍士卒收縮隊形,變成棋盤方陣,逐漸向後退去,如釋重負的淮南軍士卒正想喘口氣休息,卻看到那些剛剛還在與自己廝殺敵軍就好像退潮的海浪一般,消失在新一波用上的浪潮縫隙中。而新的一波敵軍,無聲而又迅速的撲了上來。

淮南軍的軍官們還來不及重新整理好士卒的隊形,鎮海軍的前鋒已經沖到了不到二十丈的距離,隨著一聲淒厲的哨響,一陣雨點般的投矛便落了下來,激起了一陣慘叫聲,緊接著激烈的肉搏戰便開始了。

王自生沒有像其他士卒一樣一手持盾一手持兵,而是提了一對鐵鐧,他披了一身山文鐵鎧,鐵鎧裏面還有一身鎖帷子,手上戴了鐵手套,臉上還戴了一副鐵面具,整個人幾乎就是一個鐵人,幾乎只露出一雙眼睛來。他這般打扮,就算是九鬥的強弓,二十步內也未必射的透,尋常刀劍更不用說了,唯一能對他造成傷害的只有長矛的捅刺還有鈍器的打擊了。兩軍剛一接觸,對面四五根長矛便朝他伸了過來,顯然他這一身打扮實在是引人注目的很。

王自生側身一讓,長矛便刺了個空,接著張開右臂夾住數根長矛,掄起左臂一鐧猛擊下去,只聽得哢嚓一聲響,那幾根長矛已經斷成兩截,對面的好幾個淮南兵手中便只剩下一根矛柄,被王自生的神勇嚇得目瞪口呆。原來古時的長矛、長槍等長兵器的長柄並非簡簡單單的一根木棍,而是先準備一根較租約有棱木棒,茬木棒外用16片青皮竹篾與木棒平行地包茬木棒外邊,然後用絲線纏緊,再塗上黑漆或紅漆,使其光亮平滑,叫做“積竹柄”。這種竹木兼用的柄,剛柔相濟,比單純的木柄堅韌而有彈性,就是用刀劍劈砍也很難砍斷,而王自生居然能用鐵鐧打折,其勇力可見一斑。

兩人角力之時,一方稍有猶豫膽怯,便會露出破綻,此時的情況也是一般。對面的淮南軍士卒稍一退縮,前後擁擠,軍陣中立刻便出現了空隙。王自生是何等靈醒之人,大喝一聲,便躍進敵軍陣中,將手中一對鐵鐧揮舞得如風車一般,轉眼之間便將身旁數人打得腦漿迸裂,一命嗚呼,頓時空出一片空地來,他身後的鎮海軍士卒看到便宜,便一擁而入,這空隙便越來越大,鎮海軍又最喜歡以大盾短兵貼身肉搏,一旦近了身,喜用長槊的淮南軍士卒就更為不堪,眼看淮南軍中軍陣線的凹入部分越來越深,就要被完全突破了。

“好家夥,想不到鎮海軍中也有這等猛士!”朱瑾坐在馬上,看著遠處的戰局,口中喃喃自語道。雖然戰局對自己頗為不利,可朱瑾的話語中卻沒有絲毫沮喪和煩躁,恰恰相反,他的目光中卻滿是狂熱和喜悅,甚至雙掌還在微微顫抖,仿佛遇到了什麽珍寶一般。

“上馬,隨某家去取來那廝的首級!”朱瑾笑道,拔起插在土中的長槊,策馬而下,十余騎緊隨而進,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魁梧的軀幹仿佛又膨脹了三分,用槊杆輕拍著坐騎的屁股,仿佛是參加暮春的郊遊一般,向戰場行去。

“呔!”隨著一聲大喝,王自生一鐧將眼前的敵人連頭盔帶腦袋打得粉碎,才發現已經突破了敵陣,眼前的淮南兵都在背對著自己逃跑,這才松了口氣,打量了一下自己,只見渾身上下滿是紅的白的,也不知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正想找個地方清理一下,卻只覺得側面一陣惡風撲來,他下意識的向地上一撲,只覺得耳邊一涼,起身一看,頭盔和面具已經落在地上,變成了兩截。

“好身手,卻不只是哪家的少年郎,快快報上名來!”王自生正又驚又怒間,卻聽到左邊有人笑道,他覓聲看去,只見七八丈外站著一騎,背光看過去也看不出面容,只看得出那人體形魁梧,手中提了一根長槊,方才偷襲自己的應該就是此人,一想到方才差點喪命於此人之手,王自生不由得又驚又怒,戟指指向那人喝罵道:“淮南狗賊,待斬了你的首級再跟你說你家爺爺的名字不遲。”說罷就要提著鐵鐧去殺對方。

朱瑾笑道:“也罷,某家乃宋州朱瑾,讓你也做個明白鬼。”說罷便輕輕踢了一下馬肚,策馬沖了過來。

王自生聞言不由得大吃一驚,朱瑾乃是天下聞名的勇士,有項籍再世之稱,他義父王佛兒雖然勇力過人,在鎮海軍中隱為第一,但提起此人還是自承不如,王自生可萬萬沒有想到過自己居然會有與其在戰場上作對廝殺的機會,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他看了看左右,趕緊將手中的鐵鐧丟下,撿起一旁的地上的一根長矛,原因無他,他那對鐵鐧在亂軍中步戰固然是無雙利器,但面對在馬上的敵人可就只有挨打的份了,遠遠不如長槊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