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螳螂與黃雀(七)

“若要取宣、潤諸州,必先得經營廣德,經歷此番戰事之後,百姓流離,又無城郭,易攻難守,須得拿出個方略來,招募流散,修築城郭,將此地經營起來,才能屏障杭州。”呂方稍一定神,便從方才的欣喜中恢復了過來,他很清楚廣德現有的情況,經歷了諸番大戰之後,此地百姓本就逃散了不少,而影響更大的是,鎮海軍對坡塘的破壞,這些坡塘被破壞以後,大量的水流到低窪處,將肥沃的良田變成了沼澤,而地勢較高處的田地卻無法得到灌溉。這固然阻止了淮南軍的進攻,但同時也對當地農業生產造成了極大地破壞。現在既然呂方打算重新經營廣德,擺在呂方面前第一件大事就是重新修繕坡塘,恢復當地的農業生產,然後才有談得上修繕城郭,囤積糧食,使之成為屏蔽杭州,進去淮南江東之地的基地。

“大王所言甚是,廣德田土肥沃,只是戰後人口稀少罷了,不如從兩浙腹地各州中將罪人,無以聊生之民,移居此地,以五十人為一屯,分署頭目,修繕河渠坡塘,既可以灌溉田園,又能夠便於水路行舟,計口授田,資以種子農具耕牛,公私分其收獲,不過數年,定然能城郭堅固,倉廩充實。”

“如此甚好,不過此事牽涉甚多,人從何處來?如何計口?如何授田?種子農具耕牛從何處來?如何分配收獲?修繕城郭要耗費多少資財,這些都要小心準備,你且與駱牙推商議一下,再拿一個方略上來。”呂方點了點頭,走回案前坐下一樁樁細心囑咐,陳允看到呂方臉上現出倦色,便躬身行禮退下。

呂方一人坐在帳中,只覺得太陽穴上的大筋跳得厲害,便好似有兩支鼓槌在兩邊猛敲一般,生生的發疼。他閉上眼睛,伸出雙手輕輕的揉了起來,可是並沒有什麽效果,頭疼並沒有減輕,他不禁自失的苦笑了一聲,正如沈麗娘所說的,自己這雙手只能用來拉弓舞槍,給人按摩只會越按越難受,這時呂方越發地想念其遠在杭州的沈麗娘來,如果能夠有她在身邊,哪怕只是面對面的說說話,那感覺也要比現在好的多。

呂方在帳中閉目歇息了一會兒,總算覺得好了點,重新走到懸掛著地圖的木架旁,重新看起地圖來,不時用炭筆在地圖上畫著什麽,他經常就這樣在地圖前呆上個把時辰。終於,呂方回到案前,高聲道:“來人!”

“末將在,不知大王有何吩咐!”在帳外守候的王自生立刻進帳,躬身行禮道。

呂方在幾案上奮筆疾書。他的速度很快,不過是一會兒功夫便已寫好書信,小心的拿起信紙對上面吹氣,待墨跡被吹幹後,小心的裝好再在信封口處蓋上印鑒,一邊遞給王自生一邊下令道:“你立刻去徽州一趟,將這封信帶給陳璋和呂雄。”

王自生小心地接過書信,心中不由得暗自好奇,自己身為貼身的侍衛頭目,平日裏幾乎是寸步不離呂方的,竟然被派出去當一個信使,這信封鐘到底記載了何等機密的信息。不過他在呂方身邊已經很長時間了,知道謹言慎行的好處,只是將那信放入懷中裝好,便躬身行禮準備出發。

“你且等一下,我還有一件事情!”呂方站起身來,走到王自生身旁,低聲道:“你將這書信送到徽州後,便喬裝打扮,去江西走一趟。”

王自生聽了一愣,低聲問道:“請恕末將愚鈍,大王要小人前往江西,是要見什麽人,還是要送什麽東西,請大王告知,免得誤了大事。”

呂方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即回答王自生的問題,過了半晌,他才低聲道:“自生,方才淮南來人說江西鐘傳已死,兄弟不和,淮南欲用兵於此地,你以為如何?”

王自生低頭思忖了片刻,擡頭答道:“末將以為絕不能讓淮南得逞,否則我鎮海軍再無寧日。”

“不錯,不過也不能讓淮南軍立即撤軍,最好是讓其大軍在江西泥足深陷,無暇顧及我方,這樣我方才能有足夠的余暇休養生息,侵攻江東,此番鐘氏兄弟內鬥,從實力大小,據有城郭來看,投靠淮南一方的應該是江州刺史鐘延規,此人勢力相對較弱,江州又毗鄰淮南。只是這般一來,江西便門戶洞開,那鐘匡時剛剛登上大位,威信未立,未必能驅使先父舊部,只怕並非淮南大軍之敵。你此番去江西,小心探察江西諸州將佐分別支持鐘家何人,其城郭堅否?糧草足否?士卒精煉否?以為將來之用!”

“末將明白了!”王自生叉手領命,他猶豫了片刻,小心地說道:“末將說句逾越的話,先下手為強,既然大王已經覺得鐘匡時兇多吉少,為何盡快出兵呢?”

王自生的問題雖然已經有些逾越了他的職分,但呂方並不以為忤,反而有幾分欣喜,畢竟作為一個現代人,他很明白一個優秀的將領的一個必要條件就是勤於思考,敢於思考,眼下鎮海軍正是用人之際,像王自生這種根正苗紅年輕一輩,更是培養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