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信任(二)

楊渥惱火的甩了一下袖子,怒道:“連你也站在那兩個老家夥一邊,沿江各地報急的文書都成雨點了,鎮海軍的戰船都快打到廣陵東港來了,他王茂章抓著四五萬大軍,一個月花掉二十多萬貫的軍餉,卻在那邊幹看著,有這樣的忠臣嗎?我看他分明是擁兵自重,心懷不軌!”

聽到楊渥的話,範思從頓時面白如紙,他跪倒在楊渥面前,昂首沉聲道:“自從先王將在下派到大王府上,末將便是大王一忠犬而已,若大王信不過末將,只管拔刀殺了便是,何必多言。”說到這裏,範思從便跪伏在楊渥面前,引頸待戮。

看到範思從這般模樣,楊渥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言語。他方才說的也不過是一時的氣話罷了。正如範思從方才自己所說的,自從楊行密將其派到楊渥府上,便任憑驅策,便如同忠犬一般,無論是楊渥在廣陵為檢點衙內諸軍,還是到宣州為觀察使,範思從都是鞍前馬後,奔走不已。楊渥雖然世事歷練還不夠,眼光和處事的手腕還不夠老辣,但也不是傻子,對於眼前這人的忠誠還是信得過的,只是一時間面子上過不去罷了。過了半晌功夫,楊渥轉過身來,看到範思從還是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心中不由得一軟,哼了一聲道:“罷了,我信得過你,方才本王若是話語中有重了的,範舍兒你也莫要放在心中。”

範思從在地上又磕了個頭,方才站了起來到:“某家受楊家兩代之恩,打了殺了都無妨,幾句話又算得什麽。只是王宣州的任命是老大王遺命。以老大王的眼光手腕,這般做必有其原因。大王只要拱手而待,再過月余定然有佳音回報。”

楊渥聽到範思從搬出了楊行密的牌位來,臉上露出了悻悻然的神色來,低聲道:“父王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人心叵測,他又豈能樣樣都算得準的,有些人他在世的時候那些人忠心耿耿,可未必他不在了還是一般模樣。這些老家夥本事自然是有的,只是現在高官顯爵,田產美婢什麽都有了,自然胸中的那股子銳氣也就沒了,愛惜羽毛起來了,有如何能破敵呢?”

聽了楊渥的話語,範思從也默然不語。楊渥的話也有他的道理,只是楊渥的夾袋中雖然不乏人才,但是從威望和經驗來說都還不足以統領大軍,楊渥自身的威望和名分又不足以指揮那些老將,一旦戰局膠著便出現了這種狀態。這時,外間傳來一陣腳步聲,楊、範二人目光向屋外投去,只見門外走進一名緋袍漢子,正是與範思從同為楊渥左膀右臂的陳潘,陳、範兩人分統楊渥新建的東院馬軍,可謂楊渥寄托腹心的任務。只見這陳潘神情激動,好似有什麽要緊事情要稟告楊渥一般。

“陳伴當,這般匆忙,莫非前線戰事有變化不成?”楊渥見狀急問道,這陳潘在他還未繼位之時,便跟隨在身邊早晚相隨,所以在他繼位之後,私下裏還是不以官位想成,而直呼其為伴當。

陳潘斂衽拜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了上去,低聲道:“大王猜的不錯,正是陶雅軍中傳回的消息。”

楊渥接過書信,拆開細看,臉色便越發陰沉了起來,範思從在一旁看了不由得起了疑心,這前線戰事有了變化,傳到的書信都要經過自己的手,這參與機密之權王府之中不過寥寥數人,自己便是最核心中的一個,就連個那滿臉傷疤的嚴先生都及不得自己,怎的陳潘卻不知從哪裏弄來了這封書信,自己卻是絲毫都不知情,倒是怪異的很。

範思從正思量著,一旁的楊渥已經耐不住性子,將那書信丟到幾案上,恨聲罵道:“好個陶雅,好個王茂章,這兩人好大膽子,竟然敢串通起來如此欺瞞於我,當我楊渥是個死人嗎?”

範思從趕緊撿起書信,正猶豫自己是否可以看,楊渥已經恨道:“範舍兒你看看,縱敵不擊,敵前退兵,難道這就是父王選拔的良將,這兩人分明是居心叵測,說不定這兩人與田、安二賊一般,正在和呂方那廝勾結,準備起兵謀反呢!”

“大王且慎言!”範思從趕緊出言勸阻,可是他的心裏此時也猶豫了起來,依照心中所寫的,進攻徽州的淮南軍在水攻破城之後的大好局面下,卻不但沒有攻擊援兵,控制徽州為進一步進攻兩浙腹地做好準備,反而呆在城下浪費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接著又莫名其妙的退回績溪,將出兵以來的成果盡數舍棄,再聯系起正面王茂章的行動,的確很蹊蹺。更不要說這信並非一人之辭,信的結尾有十余處畫押簽字,其中好幾個都是他熟悉的字跡,都是淮南軍中的將校,這麽多人眾口一辭的攻擊,讓他的心中也不禁猶疑了起來。

一旁的陳潘早就耐不住性子,高聲道:“不錯,大王,那王茂章與呂方在董昌之亂時便有過同僚之誼,他兒子王啟年與呂方的關系更深,當年呂方投入淮南軍便是此人替他引薦的,這幾個月來那王茂章不動一兵一卒,只是要兵要餉,誰知道這兩人會不會勾結起來,倒戈指向廣陵呢?這防人之心可千萬少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