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初戰(三)

虞玄躲在車下,眼前橫躺著四五具屍首,滿是紅白之物的屍首讓他覺得一陣惡心,只是偏生又吐不出來,難受之極。他已經認出了屠武,看到眼前這莽漢將二十多斤的鐵鐧揮舞的跟車輪一般,將一個又一個淮南軍士打得腦漿崩碎,他不禁暗自慶幸自己運氣不錯,居然能從這個煞星手中逃得一條性命,定然是祖宗在暗中保佑,回去後無論如何一定要弄個豬頭香火好生祭奠一番。

屠武全力揮舞手中的鐵鐧和骨朵,沒遮攔的往眼前的對手劈砸過去,他這左手的骨朵倒也罷了,右手的鐵鐧是用通體熟鐵打成,足足有二十多斤,挨著就傷,碰著就亡,在這等近身肉搏之時,既不用擔心用力過猛嵌入敵兵骨頭裏,一時拔不出來,也可以克制甲胄,最是好用。他也知道自己處境是兇險之極,唯一的出路就是乘著淮南還沒有反應過來,在車障上打開一個缺口,讓外邊的鎮海軍士卒殺進來接應自己,否則任憑自己天大本事,在敵軍陣中也是被亂刀分屍的下場,也不躲避右邊攔腰砍來的一刀,當頭一鐵鐧便向當面的敵兵殺去。

對面的淮南兵見當頭一根又黑又粗的鐵鐧劈來,情急之下橫刀抵擋,卻不知屠武這一下已經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只聽得哐當一聲響,那佩刀竟然被屠武打成兩截,那鐵鐧余勢未消,接著將那淮南兵的腦袋整個打得粉碎,屠武只覺得臉上一熱,已然被血漿濺得滿臉都是。

正當此時,屠武只覺得左肋一陣劇痛,左手下意識的丟下骨朵伸手一抓,已經抓住了刀刃,原來旁邊的敵兵一刀砍了過來,如非自己身上穿了兩層鐵甲,只怕已經傷到內臟了。砍傷屠武的敵兵發力抽刀想要再砍,卻拖不動,原來被屠武死死抓住,那淮南兵正要翻腕絞斷對方的手指,卻聽得一聲厲吼,擡頭一看只見屠武瞋目怒視,滿臉都是紅白之物,仿佛鬼神一般,饒是那淮南兵也是久經戎行的好漢,也不禁失了一下神,便被屠武一鐵鐧掃在腰間,頓時內臟碎裂,口吐鮮血而亡。

屠武擊殺了眼前這人,便覺得眼前一陣昏花,幾欲昏倒到地,趕緊用鐵鐧往地下一柱,才站穩了身形,他知道這是自己余力將竭的征兆,畢竟他先是從金沙鎮一路狂奔回來,剛剛喘了口氣隨大軍出征,又經歷這般劇鬥,便是個鐵打的漢子,也有些熬不住了。

在外間鎮海軍一浪高過一浪的猛攻下,那道薄薄的車障已經搖搖欲墜了。有好幾處缺口兩軍已經反復爭奪了好幾次,不過對於淮南軍來說幸運的是,缺口處橫陳在地上的屍首已經有齊腰高了,這實際上也阻礙了外面鎮海軍的沖擊。但是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苦戰,許多車障間的繩索和鐵鏈都被砍斷了,許多鎮海軍開始用力猛推那些車障,想要推翻車障好沖進工事內,裏面的淮南軍只得全力的在反方面用力,抵禦敵方的沖擊。

屠武喘了兩口氣,才覺得好了點,可腰間的傷卻一陣陣的鉆心的疼,他正好奇怎麽剛才沒有別的淮南兵來圍攻自己,仔細一看才發現淮南守兵的人力也是捉襟見肘,不是在缺口處廝殺,就是在拼命和外面的鎮海軍抵牛,反倒把自己這個傷疲交加的潛入者給撂在這裏了。於是他便拖著沉重的步伐,向最近的車障走去,直到相距不過五六步,在車障旁拼命使勁的那五六名淮南軍士卒才發現來人不對,為首的一個夥長左右看看,確實實在沒有人來幫忙,只得搶過一旁的長矛,大吼一聲便向屠武當胸刺去,想要一下子將對手捅個透心涼,情急之下卻沒發現腳下有一根露出地面的樹根,給絆了一下,便刺了個空。倒讓屠武揀了個便宜,反手一鐵鐧便將其擊斃。

這個夥長的倒斃就仿佛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剩下的那幾個拼命推搡車障的淮南軍士卒一哄而散,幾乎是同時,那車障轟的一聲倒了下來,外間的鎮海軍士卒好像決堤的潮水一般從缺口處擁了進來。屠武這才覺得他的身體已經成了一個空殼,仿佛剛才一系列的苦鬥已經把所有的東西抽空了出去,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他將鐵鐧丟到一旁,兩膝一軟,一下子就撲倒在滿是血汙的草地上,全然不顧還有上百人在自己身旁追逐廝殺,不斷有人倒在地上,吐出最後一口氣息,他從來沒有覺得身子下面的草地如此松軟可愛,如果不是左腰和左手的創口還在一陣陣的抽痛,屠武就要這樣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屠武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他想要翻過身來,卻只覺得渾身上下,四肢百骸沒有一處不疼的,不由得“哎呦”一聲叫出身來。這時,兩旁伸出一雙手將其攙扶了起來,屠武擡頭一看,卻是自己的都頭,趕緊要躬身施禮,那都頭伸手攔住,滿臉堆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孤身殺進敵圍,果然不愧是鎮海親軍的好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