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安吉縣(六)

許無忌正想著,右臂上的傷口突然一陣巨疼,這是在若溪河邊之戰時留下的創口,他引領沖擊敵陣時,對手一刀砍在小臂上,若不是他那身明光鎧,只怕這只胳膊已經不在他身上了。饒是如此,據軍中大夫說也要養上兩三個月才能好。這時帳外突然一陣人聲,許無忌傷口疼痛,正心情煩躁,沖出賬外喝道:“何人竟敢軍中喧嘩,皮癢了嗎?”

只見六七名士卒滿臉氣憤,推著一名枯瘦漢子,被捆的結實。那些親兵身上滿是血跡,好似剛剛和人廝殺過一般,為首的一人正是西門城墻上的一名鎮海軍隊正,他走到許無忌身前,躬身道:“方才我在城上當值,突然聽到城外有人呼救,看到此人被數名淮南賊追逐,便在城頭放下繩索,將其縋上城來,結果在其身上搜出此物。”說到這裏,那隊正從旁邊手下結果一個皮囊來,雙手呈給許無忌。許無忌疑惑的打開一看,不禁吃了一驚,竟全是黃燦燦的金子,全部加起來,只怕一斤有余。那隊正繼續說道:“屬下也起了疑心,便開始詢問,這賊子自稱是過路商人,遇到淮南賊劫掠,才逃往城中,可屬下問他是哪裏人氏,做什麽生意等等,他卻又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這時屬下一名手下認出此人乃是縣宰高昂家中仆役高尋,此人卻向那些團結兵呼救,那些團結兵居然和我等搶奪起來,屬下殺了好些人方才彈壓的住,卑職還從這賊子身上搜出了書信,以為此事關系重大,立刻將此人送至將軍這裏,還請將軍裁奪。”

許無忌接過書信,粗粗一看,背上立刻冒出一層冷汗來,原來這信乃是淮南委任的湖州刺史呂方寫給高昂的回信,約定今天夜裏,北門外舉火為號,裏應外合,開城迎接淮南軍入城,還許諾事成之後,安吉縣中之事,皆任憑鄉間豪傑自決,後面便是一大串官職名稱許諾。看完信後,許無忌盯著那信使喝道:“你到底是何人,出城到底去了哪裏,到底見了什麽人,是何人指使。”

那高尋站在那裏,剛才發生的一切好像一場噩夢一般,自從得了呂方好大一筆恩賞,先前的那點怨尤驚嚇之心早就跑到爪哇國去了,高奉天還賞了他一件錦袍,派了六名精兵送他回城。他一路上好像在夢裏一般,好幾次狠狠的掐了自己幾下,感覺到疼才相信這是真的,七八裏路走下來,好似走在雲裏一般,半點也沒有感到累。待到離城還有一裏有余的時候,他轉身笑道:“幾位大哥辛苦了,若是再過去只怕讓城上的守軍看到了,壞了呂刺史的大事,小弟這裏別過了。”

那為首的親兵卻笑道:“是該別過了,這裏風景倒也不錯。”說話間竟拔出刀來,當頭砍過來,高昂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避過去,口中喊道:“你們這是作甚,為何要殺我。”

親兵們紛紛拔出刀來,齊聲哄笑道:“我等戰陣上拼死拼活,也不過得了幾匹絹布,可你不過跑跑腿便得了許多金子,天下間豈有這等便宜事,今日殺了你,這麽多金子我等兄弟平分豈不為美。”

高尋情急之下,一邊躲閃,那些軍士好像貓玩老鼠一般,追殺的並不甚急,一時間竟讓他沖出一條路來,一直沖到城下,逃出生天,可才脫虎口,又進狼窩,竟讓鎮海軍士卒給抓住了。如今人贓俱獲,這可如何是好。正思量間,猛然聽到一聲斷喝,回過神來一看,對面的許無忌臉色鐵青,顯然已經怒到了極點,口中恨聲道:“好,好,你倒是個硬漢,竟敢一句話都不答,來人,給我一寸寸的剮了他,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刀子硬。”立刻旁邊有軍士應聲。

高尋立刻嚇得魂不附體,他方才魂飛天外,沒有聽見許無忌的問話,他早就聽說鎮海軍中滿是惡漢,有許多殘虐手段,如今要落到自己身上來,立刻突破了新房,一五一十的將高昂將自己派出城的目的,還有淮南軍營中的所見所聞說了個明白。只看到對面許無忌的臉色由青到黑,由黑到紫,竟好似變戲法一般。他心頭也是越發害怕,生怕對方拿自己祭旗。待到說完後,哭喊道:“小人螻蟻般的人物,不過是聽從主上的命令行事,還請將軍饒小人一條性命,來生便是變為犬馬,也要結草銜環,報得將軍的大恩。”說到這裏,高尋磕頭如同搗蒜一般,通通作響。

“帶下去,好生看管,莫要讓他走失了。”許無忌低聲命令道。雙眉緊鎖,在帳內來回走動,過了好一會兒對身邊將佐問道:“你們以為應當如何處理此事。”

帳內數人剛剛看完書信,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人開口道:“這事情倒是有些蹊蹺,對方營寨離縣城不過七八裏路,呂方那廝為何要派人護送,而且派來護送的定然是心腹軍士,又豈會為了些許財物殺人謀財,呂方是何等精細人,護送的軍士又不止一人,如何瞞的過去。最為可疑的是,雖然初戰不利,但安吉縣城地勢險要,城池堅固,還有許將軍大軍在後,怎麽看優勢也是在我們這邊,那高昂為何要冒險獻城呢?此事還是要小心為上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