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安吉縣(五)

那使者剛剛被擒時挨了幾下狠的,剛送進帳來,正頭昏眼花,呂方前面長長一段話,他根本就沒聽清楚,只聽到最後一句拖出去斬首,推他進來的那兩名親兵,立刻稱是,伸手去抓他的肩膀,要將其拖出去。那人嚇得拼命掙紮,口中連呼冤枉,突然看到坐在呂方身旁的高奉天,便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一般,嘶聲喊道:“上首的可是了空禪師嗎?在下是高縣宰的仆人呀,上次禪師在主人家中品茶時,送炭爐進來的就是小人呀,禪師慈悲,救小人一命呀。”喊到這裏,他也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力氣,竟從那兩名親兵手中掙脫出來,膝行幾步,磕頭如同搗蒜一般。

高奉天聽得耳熟,起身上前一看,佛教之中本就有眾生平等之說,他心中上下之分本就較常人為輕,居然認出了那使者,笑道:“果真是你,兵兇戰禍,你深夜到這軍營來作甚。”

那使者見高奉天認出了自己,立刻拼命貼住高奉天的腿邊,沒口子地喊著:“禪師慈悲。”那兩名親兵見呂方做了個手勢,也躬身退出賬外,那漢子本是個極精明的人,眼見上首的呂方神色越發不耐煩,心知自己的性命便取決於呂方的喜怒之間,趕緊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來意說的明白,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來,雙手遞給高奉天。

呂方從高奉天手中接過信箋,打開一看,卻是那安吉縣宰高昂的書信,信中說自己心幕王師已久,上次了空禪師前來曉明大義,自己便已領受朝廷官職,不過鎮海賊軍勢大,不得不虛與委蛇。如今呂使君大軍至此,本該立刻開門,迎接大軍入城,只不過一來城內鎮海守軍看管嚴密,無從下手;而來安吉其他豪傑害怕留在烏程的許再思,若是王師出戰不利,滿城老小只怕玉石俱焚,只要呂刺史擊破許再思,他們定當斬殺城中的鎮海軍守將,開門迎接呂方進城,後面還羅列了許再思在烏程的大概兵力情況。信中最後說送信人乃是他家中奴仆高尋,可靠的很,有什麽話可以讓其帶回城中。

那奴仆跪在地上,盯著呂方的臉上的神情無喜無怒,心裏便如同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生怕呂方突然來一句:“斬了。”自己這條小命可就交代在這裏了。呂方看完信,將其遞給坐在一旁的高奉天,高聲道:“來人。”對這進來的兩名親兵道:“將這人帶到後營去,給些傷藥,好好款待,小心看管。”待親兵和那高尋離去後。呂方笑道:“這書信想必不會有假,不過那高昂打得什麽主意,高書記可有以教我。”

高奉天已經看完了那書信,笑道:“這筆跡定然是高昂親手書寫無疑,那廝打得無非想讓我等先和那許再思拼出個結果,再來下注罷了。若我所料不錯,此人只怕同時也派了信使到許再思那裏,催他出兵。”

呂方拊掌笑道:“不錯不錯,高兄莫非是那高昂腹中的蛔蟲,否則怎會如此清楚。不過這安吉城本就位於高地之上,又整修的十分堅固,那許再思又老於兵事,只怕未必會這麽快就引領救兵前來。那高昂只怕是自作聰明吧。”

高奉天卻搖了搖頭,道:“此人雖然格局不大,但倒是有幾分狡計,說不定有什麽辦法引許再思過來,畢竟一日不決出勝負,他們也一日不得安心。再說兵法雲應持我有備,莫持敵不來,烏程離安吉不過兩百裏路程,若是輕兵疾進,不過三四日功夫便到,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說的也是,只是想不到竟被那等鼠輩玩弄於股掌之間,心中倒是憤懣的很。”呂方苦笑道,他也知道高昂定然是兩邊下注,信裏開的全都是些空頭支票,可偏生自己還得捏著鼻子認了,對他的使者好生款待,就算將來大敗了許再思,成為名副其實的湖州刺史,也得對這高昂高官厚祿的養著,畢竟作為第一個投靠自己的湖州本地派,就算是做給外人看的面子工程,也得做的漂亮一點,否則以後還有誰考慮投靠自己呀。雖說這麽講,呂方心裏還是一陣陣的不爽,臉上也皺的跟苦瓜一般。

高奉天是何等心思剔透的人,立刻看出了呂方的心思,趕緊勸諫道:“在下也知道那高昂這廝首鼠兩端,擇強者而從,只是如今天下大亂,群雄並起,正是英雄用武之時,自當虛懷若谷,延攬天下英傑,方能成就偉業。管仲射齊桓帶鉤,而齊桓用之遂霸諸侯;陳平欺金盜嫂,然高祖用其計,成就漢家四百年江山,高昂一人不足道,然如今湖州百姓人心不附,我等兵微將寡,只有懷柔其心,方能有取勝之機呀。”

呂方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這是正理,可是兵法有雲:制人而不制於人,如今我等明顯操於人手,只有一戰擊破那許無忌方有生機,若是接戰不利,便是全軍覆沒的下場,那高昂卻是坐收漁利,這並非取勝之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