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撤退

顧君恩緊跟在父親身後,臉上滿是自豪之色,也難怪他如此。自江南戰事開始,鎮海軍固然對董昌軍連戰連勝,勢如破竹。但面對彪悍善戰的淮南軍,除了一開始的烏程寨一戰,魏約受到小挫,鎮海軍連戰連敗,就連浙江天險也被對方強渡,皇天蕩一戰,淮南本部大破鎮海水軍,蘇州也為其所下,鎮海軍副使成及也為楊行密所俘虜,寧國節度使田覠更是領兵直逼杭州城下,一時間杭州錢繆府上說顧全武擁兵自重,姑息養奸,故意不趕快消滅董昌,想要等待錢繆被滅後再投靠楊行密的話語不絕於耳。許多人要求錢繆召回顧全武回援,幹脆將越州交給那新近奪取明州刺史之位的趙引弓。可是顧全武卻連連上書給錢繆,說越州自古乃是東南大都會,地勢險要,士民殷富,若要割據東南,絕不可將此地留給下臣。那趙引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且頗得士心,居明州已經數代。若再讓其得了越州,只怕我等苦戰經年,也不過是為他做了嫁衣。堅持要攻下了越州,殺了董昌才肯退兵。終於與元月攻下越州牙城,將董昌家小親信一共三百余口全部斬殺與湖邊,然後重賞士卒,領兵從海上直撲嘉興,大破圍城的淮南軍魏約,斬俘三千余人,並且切斷了江南運河,這下分散圍攻杭州四處鎮戍的淮南軍便處於腹背受敵的窘境。如今除非淮南本部再次渡江南下,否則江南之戰大局已定,顧全武軍功已是鎮海第一。

楓林渡宣潤軍大營,帳中眾將一個個頂盔帶甲排列整齊,可偏生帳中並無屢戰屢勝的百戰之師的那種肅殺之氣,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股大禍臨頭的惶急神色。

王茂章坐在首座,一張黑臉仿佛籠罩了層寒霜一般,呂方身為潤州軍行軍司馬,宣潤二州的宿將都已經隨安仁義和田覠出征,他已是上下職位最高之人,自然坐在次座,心中暗自擔憂:顧全武消滅董昌後,其輜重錢糧皆為其所有,加上收編的降兵,其眾恐怕不下4萬。這麽多軍隊肯定不可能全部走海路,定然主力回沿著蕭紹運河而上,首當其沖的便是自己。可看眼下的樣子,兵力又少,更重要的是主帥不在,上下不一,哪裏抵擋的住。

呂方想到這裏,突然覺得背後有點不舒服、仿佛芒刺在背似的,他這十年來,也算是歷經艱險,對於生死之間的那些東西也算是有了點直覺。轉過頭去一看,身後卻是布幔,再往後便是帳後了。正想起身去看個究竟,卻聽見王茂章開口道:“如今強敵在前,軍中以我位序以我為首,爾等定須聽我軍令,違者嚴懲不貸。”

呂方一聽就知道糟糕了,原來自唐中葉以來,藩鎮割據日益嚴重,不要說各鎮節度截留租稅,不聽朝廷調度,就連各州州兵也往往自成一體,成為各鎮的半獨立王國,只要節度使稍微一昏庸軟弱,往往下面那些桀驁不馴的驕兵悍將就起來造反奪權了,上一任淮南節度使高駢便是鮮明的例子,他為求長生,信用妖道呂用之,結果眾叛親離,連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楊行密自然和昏庸軟弱無關,可他手下的那幫草莽兄弟也每一個善茬,此時若是他本人在此到也罷了,可王茂章本來就名為援兵,實為監軍,把手伸到宣潤二州軍的盤子裏來劃拉,帳中頓時嘩然,下面眾將望向王茂章的眼神裏滿是不服,眼看就要亂起來了。

呂方心頭惶急,正要起身勸解,卻看見王茂章的鐵鍋般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心頭猛然閃念,這王茂章久在軍中,豈會做出這等蠢事,只怕他是故意激怒眾將,然後拿出頭的那人重重治罪,一下子用雷霆手段來壓服軍心,對抗來日的大敵,只怕這帳外已經滿是他的親兵,就等著擲杯為號進來收拾哪個倒黴蛋。想到這裏,呂方不禁背上不禁冒出一陣冷汗,果然這唐末的梟雄沒有一個好相與的,若是自己心懷異志,現在跳出來挑動同僚,那王茂章一定不介意砍掉自己的腦袋的來立威,想到這裏,呂方咳嗽了一聲,喝道:“肅靜,軍議之時豈能喧嘩,如今大敵當前,我等只有死戰方能求生,王使君位秩最尊,莫邪都上下兩千將士唯王使君馬首是瞻。”

帳中眾將雖然不少資格比呂方老的,但是現在手中實力最多不過千人,哪比得上呂方手上足足有近兩千兵,更不要說還有唯一成建制的水軍,加起來只怕不下三千人,既然他開口表示支持,自然大家也都沒什麽話說,畢竟大夥都是丘八的,實力強,嗓門自然大。這個道理還是懂的。於是帳中也漸漸靜了下來。

王茂章滿意的咳嗽了一下,心頭也不禁有點小小的失望。他對呂方的識機倒是有點詫異,王啟年帶著七八名親兵披甲帶刃的呆在帳外,那個來歷神秘的謀士徐自喜也在其中,準備拿刺頭開刀,一舉震懾軍心,沒想到呂方帶頭擁護自己,這下就算有人心中暗自不服。看到實力懸殊也不敢啃聲了,雖然現在少了麻煩,可也多了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