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整合

王茂章帳中的將領們此時面面相覷,一個個都看著主帥王茂章,看他有什麽主意。十余雙眼睛都緊盯著他,王茂章卻好似沒有感覺到似地,一雙牛眼倒是死死盯著呂方,好似呂方臉上長了朵花似地。呂方倒也沉得住氣,坐在那裏眼觀鼻,鼻觀心,打定主意絕不第一個開口,好似老僧入定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功夫,帳中眾人看主將只是死死盯著呂方,卻不開口,也有些憋不住勁了,紛紛交頭接耳私語起來。王茂章聽到賬內聲音越來越大,這才有些憋不住勁了,開口問道:“呂將軍素來足智多謀,如今形勢危急,卻不知有何良策?”

“總算逼得你這個黑炭頭先開口了。”呂方心中暗自得意,倒不是他在這危急關頭還要和王茂章鬥氣,只是這兩人說話,先開口的那人往往氣勢上就矮上三分,王茂章本身職位官階都要高於他。如今形勢危急,若是自己一開口,王茂章接上一句,讓他留下斷後,自己若是猶豫一下,說不定一個抗命的大帽子扣下來,立刻刀斧手沖進來,將自己砍殺在當場,吞並了莫邪都也不是不可能。

“良策不敢,不過如今浙江之上淮南軍數量雖然不少,但是之間互不統帥,關系混亂不堪,需要一名英明果斷,處事公允的上將統一指揮,方能扭轉危局,帶領士卒們逃出生天。”呂方笑著答道,說道“處事公允”四個字的時候,還特別加重了語氣。

王茂章聽了頓時氣結,呂方的意思很明顯,本來這浙江之上淮南軍雖眾,可如論官階、資歷都是以自己為首,可此人偏生卻不挑明了,還特地說什麽處事公允,顯然就是說如果你處事不公允,拿我的莫邪都去當犧牲品,那就不好意思了。偏生自己官階雖高,手下卻不過兩千人,此人還是潤州行軍司馬,團練使安仁義不在,有儲帥資格,手下還有兵力有近兩千人,若是和自己作對,想要到楓林渡大營去短時間整合淮南軍,那是絕無可能。

想到這裏,王茂章一張黑臉已經變成了紫色,已經是怒到了極點,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呂方。可呂方卻還是淡淡地笑著,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王茂章心頭恨不得立刻下令,派手下將其砍殺在當場,想到這裏,不禁斜眼向那疤臉謀士徐自喜看去,只見其微微頷首,顯然其有把握將呂方及其身邊的幾名將領一網打盡。王茂章正要下令,低頭卻看到腰間一枚玉佩。他本是出身行伍的武人,這玉佩與他平日打扮頗不相協,卻是那淮南節度使楊行密所贈,因為王茂章性情暴躁,楊行密取玉石易碎之意,贈送與他,讓他碰到緊要事情,多想幾分,省的因怒壞事。看到玉佩,王茂章想起呂方手下士卒大半都是降卒,自成一系,若是殺了他,只怕約束不定,在這危急關頭,只怕壞了事。只得深吸了口氣,強、自壓住情緒,笑道:“好說好說,卻不知呂將軍心中這處事公允之上將乃是何人呢?”

呂方渾然不知道自己方才在奈何橋上已經走了一遭,笑道:“末將以為非王將軍莫屬。”暗想,你自己剛剛說過處事公允,總不會立刻便把莫邪都踢去斷後,自己打自己的臉吧。

王茂章倒也不客氣,道:“既然呂將軍這般想,想必宣潤軍中也不會有人反對,如今形勢緊急,我等立刻前往楓林渡大營,想必呂將軍已經封鎖消息,派出信使通知安、田二位使君了。”

呂方笑道:“正是,船隊如今還在江上停泊,上岸的船員也都關在寨中,靜等將軍發落。”

看到呂方處事妥當,王茂章心頭的怒意也漸漸消了,暗想:“此人雖然一心自保,處事倒還嚴密,前途忐忑,總比碰到個拖累人的蠢物好多了。”想到這裏,對呂方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

浙江西道、蘇州嘉興,淮南將魏約自從宣潤二州軍渡江後,領兵圍攻嘉興幾達半年,但是由於守軍軍械儲備充足,城墻守具完備,在要害部位都有加築了女墻望樓,乃至第二道城墻。是以淮南軍窮盡方法,無論是土山地道,還是投石木驢,守軍皆以相應辦法破之。魏約乃是淮南宿將,經驗極其豐富,見此城急切南下,寧國節度使田覠又領兵屯紮於杭州城外的驛亭埭,進攻杭州城外的鎮海軍據點,自己便不再忌諱鎮海軍的援軍。於是便築長圍隔絕內外,準備長久之計,待守軍糧盡後再一舉破城,免得多傷士卒。

可是曠日持久的圍城固然減少了士卒們的死傷,但長期在外無事可做的閑暇對軍隊的士氣和紀律都是極大地損害,這在古代戰爭中是司空見慣的,惡劣的食物,潮濕的營地,以及糟糕的衛生環境,對於圍城軍來說也是嚴峻的考驗,近半年對嘉興的圍攻,淮南軍直接死傷在城下的倒不多,可軍中疫病發作,許多士卒得了痢疾,戰鬥力大減,把魏約搞得焦頭爛額。不得不減少朝向大海方向的長圍那邊的守衛,結果沒想到顧全武竟直接領兵從明州越海而來,唐時雖然吳越之地已經海運十分發達,但是用兵從海上登陸可還是極冒險的事情,一個不小心便是全軍覆滅的下場。顧全武這招正好打了魏約一個措手不及,輕而易舉的越過了防守薄弱的長圍,進入了嘉興城中,城中守軍看到援兵到來,士氣大振,立即以老弱替下城頭的精銳,開門進攻淮南軍。淮南攻城軍還如在夢中,根本搞不清楚眼前的敵軍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頓時輸了個一塌糊塗,敗回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