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7頁)

李鴻章曾經在安徽巡撫福濟幕府中擔任軍職,可是他不滿意福濟的政策。因此,1858年底,他辭去了福濟幕府的職務,準備加入曾國藩的幕府[24],他覺得曾國藩肯定記得他這位老朋友並肯定會用他。然而,他到達江西曾國藩的大營後卻受到了冷遇。等了一個月之後,他請求他的同年、新近加入曾幕的陳鼐為他說情,陳、李同是丁未進士並曾同為翰林。於是,陳鼐去央告曾國藩說:“‘少荃以昔年雅故,願侍老師,籍資歷練。’文正曰:‘少荃,翰林也,志大才高,此間局面窄狹,恐艨艟巨艦非潺潺淺瀨所能容,何不回京供職?’鼐曰:‘少荃多經磨折,大非往年意氣可比,老師盍姑試之?’文正許諾,傅相入居幕中。”[25]其實曾國藩是故意讓李鴻章久等以陶冶其性情,使他不要妄自尊大。[26]

進入曾幕後,李鴻章初掌書記,繼司批改文稿、草擬章奏。幾個月後,據說曾國藩對他說過這樣一段話:“少荃天資於公牘最相近,所擬奏咨函批,皆有大過人處,將來建樹非凡,或竟青出於藍,亦未可知。”[27]

按照慣例,曾國藩幕府的所有成員都要在黎明時分和曾國藩一起進早餐。可是,李鴻章的家鄉江北地區的習慣不同於湖南的習慣,李鴻章不習慣那麽早吃飯,也不喜歡那麽早就吃飯。一天,他以頭痛為由沒有起來去吃早飯。然而,片刻之後,曾國藩派了個差弁去請他。又等了一會兒,另一個侍從來告訴李鴻章說一定要等到所有的幕僚都到齊之後才開飯。李鴻章只得匆忙披上衣服來到幕僚們中間。“文正終食無言,食畢,舍箸正色謂傅相曰:‘少荃,既入我幕,我有言相告,此處所尚,惟一“誠”字而已。’遂無他言而散。傅相為之悚然。”[28]

在曾幕中,李鴻章的職責不只限於起草章奏。鹹豐九年五月(1859年6月1日至29日),他作為曾國藩之弟曾國荃的軍事參謀參與了攻奪景德鎮之役。[29]1860年,曾國藩升任兩江總督,並將遷大營於安徽祁門,這時,李鴻章基於軍事戰略對此舉提出異議。他說,祁門地形如在“釜底”,沒有進退的余地,因而使之成為戰略險地。曾國藩對此勸告無動於衷,於是李鴻章就反復為此爭辯。最後曾國藩說如果他膽怯害怕,可以辭職。[30]然而,當下個月(七月,8月17日至9月14日)曾國藩建議在淮揚地區建立一支水師以配合陸營作戰、並同時保衛長江以北稻、鹽產區時,他卻提議由李鴻章來掌管這支軍隊並兼任兩淮鹽運使。李鴻章來自兩淮地區這一事實無疑是曾國藩出此提議的一個重要原因。曾國藩還說:“李鴻章才大心細,堪當此任。”然而,這個建議並未得到批準。[31]

到1861年,李鴻章在曾幕供職已近兩年,在此期間,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經常處於緊張狀態。雖然李是弟子曾是老師,但是李鴻章似乎很不滿意於他的職位低下。他和曾國藩一樣同是翰林,有豐富的軍事閱歷,聰穎銳敏,最重要的是,他狂妄自大、野心勃勃。他繼續對曾國藩做出的決定表示異議,似乎他是曾國藩的平級而不是他的下級,曾國藩的嚴明紀律和給他塑造一個更穩定的性格的企圖無疑也激怒了他。他們之間的這種緊張狀態由於鹹豐十年十二月(1861年1月11日至2月9日)李元度在安徽徽州的失敗而達到白熱化的程度。

李元度是浙江人,1843年中舉人,1853年曾國藩籌建湘軍時,他正在湖南做教諭,應邀加入曾幕,參贊軍務。[32]據記載,1855年曾國藩受挫時是李元度勸止了他,使他沒有自殺。[33]1861年初,李元度駐防徽州,曾國藩命令他不要出城進攻敵人。但是他不顧曾國藩的屢次告誡,出城擊敵,結果慘敗,徽州落入太平軍手中。一段時間內,沒有人知道他的死活。但是,最後他又出現在曾國藩大營中,然後,在對他進行調查之前又徑自離營他去。這時,曾國藩——這個儒家道德主義者、嚴格執行紀律的人——想要彈劾他。李鴻章聽到這個消息後去見曾國藩,試圖勸阻他這樣做。他列舉了曾國藩和李元度長期親密的交往以及他們曾一起度過的艱難困苦、在曾國藩處於困境的年代裏李元度又是如何全力支持他的等等,最後說:“果必奏劾,門生不敢擬稿。”文正曰:“我自屬稿。”傅相曰:“若此,則門生亦將告辭,不能留待矣。”文正曰:“聽君之便。”於是,李鴻章辭別曾幕,去了江西。[34]

李鴻章在江西都做了些什麽,至今還是個謎,但是約八個月後,當李鴻章得知曾國藩的軍隊已經收復安慶(1861年9月5日)時,便寫信給曾國藩道賀。曾國藩復信表示,如果他在江西無事可做,可以來安慶,這時曾國藩已在此建立大營。李鴻章隨即打點行裝,離開江西,來到曾國藩大營,又應邀重新加入了曾幕。現在為曾國藩工作的已經是一個經過了磨煉的李鴻章,從此,兩人之間關系更加親密,更加互相敬重。[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