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2章 滄瀾(十八)(第2/2頁)

從某種意義上說,初代教祖所留下的教眾組織和耕戰屯守的傳統,才是他們亦是得以迅速做大的立身之基;而之前各路官軍出於保全實力和養寇自重的各種考量,則給了他們各個擊破和轉進騰挪的余地和空間。

但是這種立身之基,在走出了貧瘠艱苦的閩地內陸山區之後,卻是隨著各位教中高層的奢靡無度,和各種私下授受濫封官職與地盤的行為,而正在消融和瓦解當中。

而他們索要面對的官軍,卻是在逐漸的淘汰殘弱之後,變得更加難纏和堅韌起來;尤其是北方安定而朝廷得以抽出手來,讓那些北地撕殺出來的北伐健兒,加入到地方的平叛力量當中去之後,實際上聖教縮陽面臨的局面和前景,就更加的嚴峻了。

雖然,錢瑞方對此隱隱有所察覺和憂慮,然而這一切就不是他這位負責刺察敵訊,而在江南活動日久在其中,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和作用的資深捕風使者,能夠直言和幹預得了的結果了。

盡管如此,他也得以知道許多與聖教高層相關的決定內情和大小事件的秘要。

比如,前來江寧迎親的這位長期名聲外在的淮帥,雖然領下的地盤與聖教的活動範圍相去甚遠;但是因為其赫赫戰績和身為南朝大梁最能打和善戰的行伍序列,卻始終一直在聖教高層的重點關注範圍之內。

因此,長時間下來也沒少直接或是間接的打過交道,比如在早年,他們就派人以投奔者和外來流民的身份,北上進入淮東的境內,試圖在北方南國眼線和監控相對薄弱的地區,也能夠有所作為和發展。

只可惜陸續過去的人等,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的就此消失,而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音訊和消息。

後來又在閩地出亡的移民當中,分批安排下來長期潛伏的人手,以求搞清楚聖教先驅在北地發生的事情,乃至尋找打破外部僵局的契機和緣由;然而,這一次他們就更加幹脆利落的,在淮鎮初成規模的監控和防範體系,以及相應的情治人員手中踢上鐵板。

包括幾位傳道法師和一位資深捕風使、護法在內的數百人,被瓜蔓抄一般的連根拔起,而相繼明典正刑的吊死或是懸首在,專門用來收容流民的檢疫營和外來移民所登岸的港口外。而余下沒有被身邊人等當作可疑目標而糾舉出來,也沒有出現在屍體當中的極少數漏網之魚,也徹底就此失去了聯系。

由此,聖教高層們也再次確認了北地並不是什麽疾苦思變的傳播聖道樂土,而是聖教大業潛在的魔障和諸多惡業之一,而身為淮鎮之主則無疑是其中的惡業之首。

當初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報復和震懾的手段,只可惜在對方經營如鐵桶一般的局面下,派過去的死士和刺客,基本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費了老大氣力潛入淮鎮境內之後,甚至連打聽和刺探目標的行蹤都沒來及得及開始做,就已經莫名其妙的暴露了行跡。

最後只有幾個躲在邊界地帶待機和接應的教眾,得以僥幸逃了回來;他們也帶回來了聖教高層當中的一個疑惑和擔憂,他們懷疑似乎有當初派去的某位高級教眾,已經受對方所誘而背叛聖教之誓,反過來為虎作倀的殘害起同袍來。

現在,這位淮帥居然離開了他防備嚴密的治下,而來到這江寧城裏迎親了。保不準會讓人生出什麽樣的額想法來。

為了布置和經營這處獲得消息的關鍵據點,聖教可是投入代價頗大,他也是用了多年時間來完善這個,連同家人僮仆在內被中途全體頂替掉包的廣府人身份和底細,才有了現今這麽多重的身份掩護。

如果僅僅是因為教中的爭端,而被平白消耗在這個對聖教大業近況,毫無改善的重大目標身上,那無疑是一種極大的浪費和不負責任。

雖然對方在教中的地位更在自己之上,但是處於聖教大業的長遠大局考慮,他還是擁有更多便宜行事的權限,可以壓制對方的輕舉妄動。

然而直到天黑之後,隨“表侄兒”一起外出,號稱去打探消息的那幾個人卻一直沒有回來,這不由在他心中蒙上了一層頗為濃重的陰影和憂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