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8章 滄瀾(十四)(第2/2頁)

然而雖然知道這其中頗多不合國朝體制之處,然而其中又涉及到了方方面面至少成千上萬人的生計和前程,以及淮鎮目前安穩平定的現狀,就算是身為名義上最高學政負責人的李格非,也不願輕易出頭去生出什麽是非,或是制造出了爭議和話題來打破這個局面。

畢竟在這個紛亂艱難的世道上,願意從孩童開始推行教化和啟蒙,哪怕是通過強制性手段來實現的,可是就獨此一家的好處和優待。

從某種意義上說,經過諸多仕途的挫折和起伏之後,他既不願意違背本心去糾舉這些形如叛經離道的善政,也不想無端耽誤了淮鎮治下這些人難得機會和前程;

因而被迫習慣了遠離爭權奪利的日常和目標,又在猶豫和糾結當中掙紮了好一段時間之後;他也只想在這個任上平平穩穩的坐完,在目前相對充足的資源和條件下,完成自己關於治學著書立言的小目標,然後把這些問題留給後任者就好了。

唯一比較讓他心煩的是他的女兒李清照;近段時間居然異想天開的不滿足於現狀,而想要到新開辦的女子職業學校離去任教;而且還得到了來自以那位宇文小夫人為首上層女性小圈子的支持和鼓勵,或者說是慫恿。

要知道,國朝方面雖然也有前代沿襲下來類似的女學館和京學女院,但都是針對社會高端和中上層的夫人小姐,所開辦的類似書畫詩詞歌賦等才藝培養和婦德、禮儀、教養之類高大上的事物;

而這個女子職業學校,卻是公然打破原本女營和工場裏默認的女工培訓制度,而從衛生防疫、護理照顧、炊夥烹飪、縫補織染等傳統層面更進一步,讓淮地的百姓之女受到粗淺教育的同時,與男子一般的掌握部分營生的技能,乃至取代某些類似的崗位和用途;這不免在叛經離道的路子上未免走的有些遠了。

但是他的立場偏偏又有些尷尬,這是那位宇文夫人所倡導的事情,並且說不定還得到淮鎮之主的默許,讓他缺乏立場和決心進行公開反對和阻攔;但是如果真要默視其成的話,只怕又會因為自己女兒的身份給人一種錯覺和暗示,這是身為布政使和學政官的自己所支持和表態的結果。

這無疑是一種讓人十分無奈且糾結的立場和現狀,因此他也只能暫時裝病,且用一種鴕鳥般姿態來權作逃避了。

但是正所謂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隨著國朝賜婚的鄰近,而再次有故舊之人帶著相應的是非和麻煩,找上了他的門路。雖然之前就有各種名目試圖走門路,而想法子塞人到他手下和身邊來舉動,但是直接打他這個位置主意的卻還是第一遭。

畢竟,這一次對方帶來了後方某位強力人士的善意和建議;主要希望他能夠主動在位請辭,並且大力推薦相應的後任者;

作為回報則是在國朝的諸多館閣當中,給他一個足夠榮耀和尊崇的大學士之位,甚至是京大或是京武之一的首座或是國子監大祭酒職位,乃至給他珍愛的獨女安排一門足夠體面和身份規格的婚事。

要是別人的話,他或許早已經推脫委蛇或是巧言婉謝了;但若是這位的話就讓他不得不有些猶豫的,認真留心和思考起來了。

隨後的幾天內,在遠處隔著幾條大街而遙遙相望的轉運使衙門,人稱泥菩薩運司的轉運副使曾華,也用來了類似的訪客和遊說;只是對方就直接幹脆的多了。

來人直接拿出了五十萬緡的新發見兌官票,以及同等職級治下來自清貴且厚利的實缺——宗藩院掌理,兼鴻臚寺少卿,名義上與禮部左侍郎分掌外藩既屬國臣邦的爵祿、朝貢、定界、官制、兵刑、戶口、耕牧、賦稅、驛站、貿易、宗教諸事,實際上只要坐著收錢就可以了。

只要他及時告病請退,於後的事情就自然有人辦理妥帖,而無需他再費心思了。

對此一副風輕雲淡的曾華,倒是沒有思索多久就當場笑納了下來,而在寫明自己久在北地而身體不虞,希望調任回朝中的紮子上,署上了自己的簽押和印信。

而在陸務觀坐署的觀察使衙門,還有辛稼軒兼任的經略使衙門,同樣也有人在活動著,不過,對象就繞過了這兩位身份比較特殊的主官,而對那些下一級的佐貳屬僚,尤其是廣府帶出來的故舊門人,開始了暗中的拉攏和威逼利誘。

或是名利,或是權位,或是財帛,或是子女,或是朝中的前程與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