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 瀾動(八)

獄門島。

激戰中的半山腰突然爆炸開一片巨大的煙塵。

畿內水師副總提調官馮五均,也在眯著眼睛重重的籲了一口氣,總算是將這處險隘和炸開了。

為了將這些炮用的藥包堆上去,他們前赴後繼的佯攻了十幾次,死傷了數百人才得以勉強得手,將近戰廝殺中的敵我雙方一起炸飛了。

現在,總該到了收獲勝利果實的機會了吧。然後又有些患得患失起來,最起碼抓住了目標之後還得確保活口,不然他們所有的努力和折損都等於是白費了。

“老螃蟹,可還活著不……”

而在一片坍塌碎石激起的塵埃當中,一個聲音有氣無力的道。

“還活著就給俺出個聲氣……不然就算死了……”

“放你娘的屁。”

碎石的另一端隱約有人咳喘著,低聲罵道。

“就算弱鳥你死了,我也不會死的……”

然後就變成急促的大聲咳嗽,又慢慢的減弱下去,就再也沒有生息和回應了。

“這下。真的要死球了。”

伯符慢慢的在泥土中摩挲著,試圖召回自己掉落的煙條,卻只摸到一些軟綿綿的肢體和碎塊。

“不過,我可是總也死不掉的兇鳥啊……”

說到這裏,他不由慘淡的笑了起來,看著自己已經被碎石埋壓住的下半身,又看看已經再沒有其他活人的周圍,用了好大氣力才探身出去,將一柄斷矛抓在手裏。

“想要我的命,還得多搭上幾個墊背的才行呢……”

這時山腰的坡面下,再次想起了海兵隊進攻所特有的哨子聲,那些謹慎抱著武器而緩緩攀爬的潺動人頭。

還有人在放射火銃和弓弩,雖然仰攻而上的準頭實在不怎麽樣,但是抵達到了一定距離之後,還是紛紛在伯符身邊濺落起一蓬蓬煙塵來。

他不慌不忙的努力扭動身體,用盡全身氣力才推下去一塊磨盤大的棱石,順著山坡碾過幾蓬灌叢之後,忽的一下就砸進那些順著山道慢慢攀爬的人群中,頓時掀翻撞倒了好幾個人,而留下一抹新鮮的血色。

這各意外,也讓他們不得不謹小慎微的再度停下來整隊,但是相應的火銃和弓弩,卻是打的愈發急促和密集了。

甚至濺落崩打到伯符的臉上,而劃開數道新的血口來,但是他還是在不緊不慢的收集和整理著,身前可以找到一切物品。

然後,突然間一切喧囂都消失了,他也吐了口氣趴伏到地上,一邊恢復著體力一邊默默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只是他一連等了二十幾個呼吸之後,卻還是沒有見到如期而至的敵人。

不由有些驚異的擡起身來,卻看見那些攻上來來的敵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還不到十幾步的地方,突然有些茫然無措的停下腳步,相互擁堵成一團。

然後隨著某種螺號聲,而紛紛朝著身後露出某種驚疑和不可置信的表情,最終還是像是潮水一般的順著山勢消退下去。

周伯符也有些心力憔悴的重新趴倒在地面上,總算是又活下來了,雖然不知道這一次能夠持續多久,但是死裏逃生的感覺,還是讓他無比的輕松又有些空虛起來。

這時候,他的身後也再次響起了搬開石頭的嘈雜和腳步聲,已經老螃蟹那熟悉的呻吟聲和猥瑣的嗓門。

“老子還沒死嗎……?”

“真是天見可憐了……”

……

又一次次登上海陽城的城頭最高處,依舊在心急如焚的等待著消息的辛稼軒,正用某種望眼欲穿的神情,眺望這遠方無垠的海岸線。

因為,自從三天前外出巡曳的人馬,無意間在海邊遇見一艘破破爛爛的小劃子,並撿回來了某個渾身被創數處而傷口潰爛,又都被海水浸泡發白的人之後;他每天必然就有一段時間,會變成了這副望夫石一般的模樣了。

“來了來了……”

直到第三天早上,遠方依稀出現在海平面上的帆影,讓他近乎凝固的背影重新變得泛活起來。

……

夷州。

我正在查看淮地送來的,一件三套一體類似後世羽絨服的樣品,現今黃河以北大部已經是雪花紛飛的季節了,而我身處夷州也不過時略感涼意的秋時之節。

因此淮北道治下的保暖和過冬安排,也再次進入了日常的運作階段;大量用作燃料的煤炭已經從兗州和密州境內的堆放場,分流到了淮北十四州又河南五州的治下。

而這套羽絨制品,也是冬季軍隊換裝計劃的一部分。

事實上這個時代已經有了類似將碎絨夾進衣服襯裏的工藝,但是對於羽絨的處理和加工還比較粗燥,既沒有好好的脫脂也沒有蓬松化處理,因此十幾代額保暖效率實在感人;

而且因為繼承了大多數梁公遺產的南朝,版圖大都地處溫暖潮濕的亞熱帶,再加上南朝在南天竺的領地盛產棉花及其制品;因此,相關的羽絨制品根本沒有多少用武之地,而導致類似的技術慢慢荒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