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出援(二十三)

當聯軍從弧關城再度出發的時候,頭發半白的主帥富宗禮身邊,已經多了一位面如槁灰的鄧藩之主鄧茗。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位倒了大黴的鄧氏藩主,也算是富宗禮的姨表親,又同樣取了來自尚慶道封氏的女兒,而成為某種意義上的連襟。

但在所謂存亡的利害得失面前,這點親緣關系,又算得了什麽呢。就算是血脈親近的舅家母族,也不是不可以待價而沽的。

因此,在失去了對居城和領地的控制力之後,包括鄧茗在內的數十名家族成員,依舊要被裹挾在富氏軍中,作為變相的人質,而繼續發揮某種傀儡的作用。

從某種意義上說,富氏來到新羅分藩的歷史較晚。

富氏的先祖富弼公,乃是熙寧朝的權臣。以恩科賢良俊才科開始入仕,被榜下捉婿,而取了顯赫無比京畿梁氏之女而開始發達,整整做了十七年的次席右相,以協助梁氏把持朝政,鎮壓異己的功勞和苦勞,最後做到了爵受五百邑的鄭國公。

然後在不惑之年的權位高峰上主動急流勇退,而以此為代價和交換條件,得到了當權梁氏一族某種變相的酬賞,得以將後世子孫的退路,與那些後妃國戚一起,安排在了分藩的海東/新羅之地上。

算是變相避開了後來數代政爭中的清算和追索。

而原本只能算是中望之家的富氏,也因此在全羅道的茂朱郡,開枝散葉重新發揚光大,進而利用張保臯之亂開始在郡內做大,又逐步用聯姻和權謀手段,吞並了那些遠支緊鄰,成為橫跨全羅道北的茂朱、鎮安、長水三郡,屈指一數的地方實力派藩家。

然後以新派分藩的代表,率領一眾附近的藩家,與據有全羅道西北的南原、羅郡、以及部分的廣平郡的本土老牌諸侯蒲氏,世代相親相近的明爭暗鬥了好些年。

才在突然崛起而新羅半壁山河的蒙山賊面前,不得不捐棄前嫌而攜手共抗對敵,又在利益均沾的前提下,對戰後格局下如何瓜分,進行了某種交換和妥協。

比如,用手中武力和資源作為威懾,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養敵自重;號讓地方上那些飽受荼毒的中小藩家,在各種困境和絕望當中,都不得不成為兩家聯盟的變相附庸和間接從屬。

然後再慢慢用聯姻分家等手段,消化和吞並他們,直到全羅道最後只剩下這兩家主導的聲音。

但這一切,都被海陽金氏藩的那個混賬,給引狼入室而來的淮東軍,給徹底打破了。這些外來者可不懂的,兩家聯盟的用心和苦衷,也根本不在意他們的圖謀和策劃。

只會蠻橫生硬的用武力來解決一切問題,打得那些蒙山賊是狼奔鼠突,沿途所過殺得是滿地人頭滾滾。

但要是這樣的話,他們也不過是這片土地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過客而已,作為據有全州府的兩家,倒也不是不可以暫時的相忍為謀。耐心等待直到對方發泄夠了,帶著暴掠的人口和財貨,從哪來就回哪去好了。

但是,對方在暗中籌劃南方七家聯盟的消息,從中部某個藩家內部傳出來之後,他們也就再也坐不住了。無論是富氏的當家人富宗禮,或是蒲氏的家主蒲世權,都不約而同的走到了一起。

正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難道這些毫無跟腳的外來者,就憑扶助了幾個破落的藩家,就還想要在全羅道和他們這些老族大藩,爭奪地方的主導權麽。

這才有了兩家決定,重新聯手對敵和驅逐外來勢力,破壞和瓦解還未成形南方聯盟的一系列行動舉措。

開頭固然是好的,過程也是讓人欣慰和樂觀的,然後接下來就在沒有讓人順心如意過了。緊接著就連全州城的老巢,都讓人給抄了。

一方面咒罵那個留守富宗遜,真是個廢物草包,一方面又只能在眾望思歸強烈要求的裹挾下,匆匆踏上回程。

只是來的時候,固然是高歌猛進的人人幹勁十足,但是徒勞無果退回去了的時候,卻又不免各種疲憊拖沓而行動遲緩了。

好容易在弧關城勉強補充休整停當,重新拔營行軍穿過了天長、廣樂等中部各郡之後,卻在湖原郡和容山郡的交界,不得不停了下來。

因為,先頭發現東津江上的橋梁,都已經被拆毀了。

不有大為警惕起來,要知道過了東津江,就是容山郡裴氏藩的領地了,而穿過容山郡之後,就算正式進入富氏的基本地盤了。

所謂的江,不過是一條封凍的大河而已,不過對於兩家合計起來的數萬人馬而言,就不是那麽好逾越的了。

看來只能冒險從冰面上通過了,而這顯然是半渡而擊的好機會。

看著潔白泛光的冰面,富宗禮斷然下令道,讓那些全州府當地征募來的白衣隊,先行過江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