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出援(二十四)

如同蛛紋一般破碎之後重新凍結的冰面上,一片片交疊的屍體和淡開的血水,一起凍成硬邦邦的各色造型,還繼續凝固在空氣中。

“聯軍聞訊驟退,被截擊於道,數萬人馬盡潰於東津江畔。”

或許在當地的後世記錄上,只有這麽簡單的一句描述。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卻是分作前後多個層次和步驟,正所謂獅子搏兔,尚用全力。

從最初情報的釋放和主動約為內應的故布疑陣,真真假假的混雜在一起,最終間接促成了對方的倉促行動。

然後在放縱部伍大開集市的掩人耳目之下,再分批次的將主戰各營的兵力給一一的抽調出來,然後潛行一百多裏,抵達裴氏的領地,再易服城裴氏的旗號,將當地藩軍替換出來,進入預設的陣地。

這一切,看起來雖然自有一種按部就班的順理成章,但是卻需要相當的執行力和行動效率,也就只有身經百戰的勁旅和老兵,才能達到基本的目的。

好在經過了一連串變故之後,對方比我們想象的更加不堪。此漲彼消之下,再加上以逸待勞,以從容之師對倉促之敵,還有武器和戰術上的優勢代差,結果就不言而喻了。

而且敵方的數量優勢,還是大都散布在滑不留手的冰面上,而首尾不能相顧的時候,果斷投入絕大多數的力量。威懾和壓制行動遲緩的後隊,而集中主攻已經上岸的人馬,就成為最合適的選擇。

雖然對於外圍之敵未戰先潰的舉動,很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敵軍主動露出了破綻,作為身經百戰的老牌部隊,也自然不會不懂得抓住稍閃即逝的戰機,更快的促成最終勝利的結局。

當沉重的火炮也被拖上來,噴吐出呼嘯的彈丸,開始炸裂在冰面上的那一刻,也是這支軍隊的士氣和軍心,開始走向崩解離析的開端。

望著一片又一片失去鬥志,而跪倒在雪地裏舉手就擒的富氏藩兵,居中坐鎮的我,也不免籲了一口氣。

所幸是大部全殲,而不是擊潰的結果,這也就省卻了日後散落在地方,變成繼續反抗的力量或是困擾治安的因素,而需要慢慢收拾的麻煩和後手了。

我可沒有打持久戰的本錢了,雖然普通物資尚且可以就食於敵或是就地征發,但是銃炮子藥的消耗,卻是暫時沒法補充的,真正的打一點就少一點了。

“粗計俘獲一萬一千余人……”

“截獲了所有的輜重車馬行裝……”

“隨軍富氏一族三百多口,除藩主富宗禮下落不明,尚在追索和辨識之外……”

“自六家老、四管帶以下,盡數已經陣沒或是束手城擒……”

“暗中傳話下去……”

我點了點頭道。

“將士們捕俘捉生的功勞照算。”

“然後辨認好具體身份,就不要留多余的活口……”

對我來說俘虜活著的富氏高層,還不如失蹤和戰死的結果更好一些,也更加省心的多。

反正我需要足夠數量和身份的人頭,來作為對任何敢於為敵的敵對勢力和反抗者的殺雞儆猴,兼作長期宣揚淮東鎮的後續名聲和威懾力。

就算是殘暴冷酷的名聲,同樣也是一種名聲,反正我不打算直接統治這裏。

剩下的就是南岸地區,被一團突襲的獵騎兵,所驚退而走的蒲氏軍隊了。

……

重新揚起的細碎風雪之中。

“怎麽會這樣……”

有些失魂落魄的藩主蒲世權,卻是左右親衛飛架起來,沒命的狂奔中喃喃自語。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些敵人和遠處喧囂而起的煙火,才三三兩兩的停下腳步來。像是脫水的魚兒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因為,連同輜重一起丟失了大部分傳令的旗鼓儀仗。

因此,只能在這些衛士,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將附近散落的藩兵部伍,給重聚到蒲氏重新舉起來的,占滿了泥濘的灰色家紋和旗幟邊上。

粗粗看去蒲氏的藩軍人馬,就算是當初有十停,現在只剩下不足稀稀落落的三四停了,至於建制和次序那就更不用說了,這個結果,讓蒲世權不由有些悲沖心來。

蒲氏乃是深受新羅化的早期分藩之一,其家世最早可以上溯到乾元年間,重分天下二十六道,析河北道而分置河北、平盧、安東三道的年代。

屬於歸化大唐的西域昭武九姓的栗末人後裔分支,因為安史之亂後對於栗末胡的排斥浪潮,不得不舉族搬遷到遼東之地來謀生。然後以軍從商的身份長年助軍輸邊有功,而得到在藩屬新羅之地,開拓經營的特權。

自此在新羅當地以數代經營和發展,謀取了更多的權勢和資源,而受到當地金氏王族的倚重,成為名作內造五禦的臣下之一。又在金氏獻土內附之後,以追隨臣眾的身份獻表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