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悵懷(十九)
洶湧的波濤潮汛之中,冰冷的海浪隨著刺骨冷冽的風,重重的拍打在搖曳起伏的碩大海船身上,將奔走往來的上面的人和不舍物件,都震得有些虛浮漂移著,難以長久的站穩腳跟。
“該死的老海狗……”
“宗汝霖,你不得好死……”
臨死的哀嚎與咒罵,還有哭求哀告聲聲,夾雜著排射和發炮的轟鳴聲,蕩漾在海風浪濤之間的島嶼上。
“和他們拼了……”
“多拉幾個墊背的……”
也有不甘接受命運的聲響,然後又泯滅在更多銃炮齊鳴的合奏當中。
負隅頑抗的人影,直接連同手中持有的兵刃,身後的山石草木一起被打得稀爛。少數利用同伴屍體遮擋,苟延殘喘下來的幸存者,還沒來得反身沖出,卻又被抵近投擲的火器,炸裂在火焰與煙塵之中。
“報,有少量海匪的殘余向上攀走……”
這時,彌漫不去的硝煙中,傳來一個聲音道。
“目前已經逃進了高處的山洞裂隙中……”
“分成戰鬥小隊入內搜查……”
一名負責指揮的海兵隊校尉,高聲道。
“力求除惡務盡……”
“讓他們帶上火油彈和爆彈……”
宗澤忍不住開口補充了一聲。
“只消有所風吹草動,就盡管使用……”
“我們已經無需更多的活口了……”
“也沒必要更多的徒費傷亡……”
“得令……”
這名校尉微微行禮而去。
作為這只水軍主官的都尉李文憲,卻還是殘留著一些心有余悸的表情。
這次巡海水營的近岸海試,出動了大小七條戰船,幾乎是板橋鎮老港裏的大半家底。
而在海上航行漂泊了多日之後,新來的副巡檢兼水軍教頭宗澤,就得以派上重要的用場了。
而且他本人,也並不避諱身為前大海賊的經驗和眼光,因此,可以輕而易舉的判斷出那些島嶼和地勢,是適宜或是不適宜人類活動;那些是可以停泊或是長期駐留之類的要素。
而為這支初來乍到的巡海水軍,省下許多時間和功夫。這種枯燥乏味的反復登陸和搜索活動,直到昨天才發生了某種變化。
如果不是親眼搜檢所得所見,誰能料得到,這麽一個近海無名小島上,看似流亡百姓聚集而成的破落漁村,居然是海賊的重要窩點和隱匿地。
其中更是暗藏了足足有上千號,精悍彪壯自備武器的青壯男子。
如果不是有這個別號“海狗”的大海梟宗澤,在場瞅出些端倪來。差點兒就被對方明面上,用一些老人婦孺和孩童表現出來的,良善無害且可憐巴巴的偽裝,給當場隱瞞過去了。
居然那些陸上敗逃的匪類殘余,都聚集到了這裏來,準備蟄伏上一段時間再作打算。
這不又讓人有些後怕和驚悸,若是讓這些匪類隱匿下來,那真是天大的失職和後患了。
而且這些匪類的來源既多且雜,要是這才無意放過,讓他們四散了開來,日後想要再圍剿清理,就更加費事費心了。
原本只是抱著姑且一信的態度,假作退去卻又繞島另一邊殺了回馬槍,就算是猜錯了,也不過時虛驚一場,圖算是個演練而已。
但未想到,這一回馬槍卻像是捅了個馬蜂窩一般的,頓時從漁村附近的礁巖山林等隱蔽處,驚擾出許多明火持杖的漢子來。
雖然這只巡海水營的人馬,在操船海戰上大多數是新手生人,但在陸地陣戰上,卻不啻是身經數戰的老手了。
先上岸的雖然只有一個隊的戰兵和銃手,他們站在海水沒腳的淺灘上,就像是一道堅實的堤岸,將數倍於己的敵襲,給牢牢擋在狹促的灘頭上。
而掩護著更多同伴陸續登上岸來。
然後由宗澤親自帶領另一船尤善水性的戰兵,用小船涉水潛度過大船不適宜靠岸的礁巖區,突然從那些海匪的側後殺出,頓時將這些倉促聚在一起的匪類,給殺得大敗潰走。
只有在乘勝追擊到漁村的後山的時候,才遇到了一點妨礙,那些最是頑悍的老海賊們,在這裏據地勢而守,居高臨下的再度造成了些許傷亡。
然後隨著短暫對峙中,被搬運上岸來的炮車,哪怕是最小口徑的斤重舢板炮,也輕易粉碎了這些,居高臨下投石推木的老海賊們,最後的抵抗和鬥志。
其中惟一的插曲,就是宗澤遇到了昔日的“舊識”,曾經攜手合作過,亦有競爭關系,最後因為懸賞而追擊過自己團夥的,另一個別號“老黃羊”的海賊頭目。
當然,無論是敘舊和報仇,都沒有放過對方的理由。
其中距離最遠的一夥人,居然是從扶桑藩給流竄過來的,據說前身乃是四國某地大名的戰敗水軍。
此外,還從這夥人中得到一個模糊的消息,外海有大金主在海賊之中懸賞和征集,召集他們這些流亡海匪攔截和襲擊,那些準備遷回故裏的登州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