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悵懷(六)

海州,郁洲港,依舊是一副匆忙紛紛的景象。

“六百石幹椒……”

“茱萸幹一千擔……”

“粗煉鯨脂十五萬斤……”

“沒過濾的棕油四萬桶……”

“泡姜五千壇……”

“蔗頭燒九千甕……”

“帶渣的板糖二十五萬斤……”

“魚松和肉松十二萬包……”

“熏肉和臘腸四萬捆……”

坐在涼棚下的胡靜水眯著眼睛,聽著碼頭上的司計,報出貨物的檢點數目。

乘著最後一點風訊和浪潮,趕在下雪之前做完這一單,剩下的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他和他的夥計們,也就要歇夥上好幾個月,直到開春的潮汛再起。

依靠在梁山海市的投機,逐漸的發達起來,現在也是坐擁三大一小,四條海船的東主。

象小一些的船,是專門用來跑珠江內河到天南的短程海運,而三艘大船,則用來輪流跑,夷州和婆羅洲兩地之間。

總算是當面清點交割完畢,胡靜水已經迫不及待的站起來,對著手下吩咐道。

“趕快去找找……”

“有什麽像樣的吃食麽……”

“千萬不要魚鮮,這一路鹹淡吃的都要吐了……”

胡靜水摸著肚子上的肥肉,嘟嘟囔囔的道。

“最好來點脆生生的時蔬,還有油汪汪的大肥肉就好了……”

片刻之後,他們被引到了一家相熟的飯鋪裏。

“時蔬暫且只有蔓瓜和豆芽,鹽菜倒是有醋芹、青瓜、酸筍和芋片……”

店家熱忱的招待到。

“大肥肉暫沒現殺的,倒是有熬過的豬肉躁子和羊板油渣……”

“也能湊合啦……”

胡靜水有些喪氣的搖搖頭到。

“有蒸麥飯和大蔥卷餅,先給我每人來一大份……”

“烤薯和芋頭就隨便自己拿了……”

“老子都要餓癟了……”

“地瓜燒也開上一桶,每人舀一勺醒醒神……”

正所謂為無利不起早,他拉了一票單幹的船商散戶,千裏迢迢的北上淮東,當然不是純粹給這裏來做義務奉獻的,而是被相應的利益吸引而來的。

因此,作為官方的輸送和羅氏本家船隊之外的補充,現在的這些往來淮東與嶺外之間的外包海商,主要有兩種模式。

一種是在嶺內的番禹或是夷州等地,承接了相應輸送軍淄物用的任務,然後按照起始距離的遠近,最終抵達上岸的貨物完好程度,領取一筆相應財貨作為酬勞;

通常情況下,他們還會順便在當地的指定市場裏買上一些特產壓艙,回程用這些捎帶的貨物再賺上一筆。

還有一種是自己采購了制定名錄上,各色淮東所需的物資,到港後議價發賣出去。然後,就地隨市置換成某些諸如皮毛、木材等比較緊缺的大宗北貨;

或是將購買的憑單轉成,珍珠、玉石、麝香等受到管制奢侈品之類,相應的購置配額,再回程轉手到其他地方去牟利。

而在這兩者的基礎上,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第三類:

只有少數積累了足夠貢獻度和輸送配額的海商,才被允許深入到內陸去,在一些大城邑裏銷售舶來物,或是就地采購置辦一些限制外銷的特色物產。

雖然因為淮東的民間購買力限制,做的是薄利多銷的生意,但是往往能夠就地收到一些能賺錢的好東西。

畢竟,因為南北對峙的紛亂與割裂,很多北地常見的東西,卻是南方難求的稀罕物。

而胡靜水顯然屬於第三類。

長期往來的結果,就是某種比金錢還要珍貴的信譽和人脈。因為每次的手筆都比較大且資金回籠及時,很多人願意稍低於市價,直接先佘給貨物再回頭收錢。

因此,雖然比不得之前做戰利品生意起步時,那樣容易撿到漏而一夜暴富起來,但也勝在相對穩定而踏實,就是要往來奔波的多辛苦一些。

“吃飽喝足了這一頓。”

“我們就要抓緊時間往內地走一趟了……”

打著肉味熏天的飽嗝,胡靜水站在租來的車馬前,高聲吆喝到。

“除了看船的少許人,其他都要隨我去……”

“不要怕這點兒奔波勞苦……”

“做完這一攤子。喝酒吃肉找粉頭俺全包了……”

“拿了積余後,你們自少可以逍遙上好幾個月了……”

相對於帶著車馬四散到地方的各船夥計們,胡靜水則直接被官椎局的相應人等,輕車熟路的帶到了青州(今濰坊市)與淄州(淄博市)交界之處,一個位於臨淄城郊,牛山腳下的大型倉坊前。

“還有新貨色麽。”

“有的……有的……”

“不是秘色瓷,也不是所謂的宮造禦件……”

呈現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整個倉庫,通體雪白的貨物,閃耀這某種潔瑩的光彩。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