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憂喜(一)

居然還活著,呼延灼有些慶幸的抹掉嘴角的血沫子,摸了摸胸口的腫痛的部位,雖然他眼疾手快將對方通過來的槍矛給折了,但還是被余下的斷茬捅在身上,猛地推出好幾步。

因此,隨著擡手動作,牽動起來還是獵獵的疼,但對於他這樣經常受傷的老軍伍來說,卻也不算什麽難以忍受的事情。

信手將手裏搶來的半截矛頭丟掉,呼延灼重新撿起一把騎卒用的銀邊刀,連鞘一起掛在身上。

能夠配備這種精工裝飾的武器的,只有行台直屬衙前軍的馬隊健兒了,看來大都督是心意已決了,自己在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只是……他並沒想到,自己居然在躲藏和逃亡之中,會遇到了一股真正的“刑州亂軍”。然後誤打誤撞因為他們亂入式的伏擊,順帶給無意救了一回。

這些海邊的鹽梟私販構成的強梁之輩,都被那些南軍用繳獲的兵器甲械,盡可能的給武裝了起來,並且給足了短期之內活動的糧餉用度。

因此,雖然眼下情勢,他們已經落了下風,而在四散流竄中,但是在短期之內,卻也是沒有那麽容易撲滅的,畢竟沒有人會在自己持有武裝的情況下,乖乖就範的。

而那位大都督,偏生還有誘降之後又殺俘的名聲和記錄,因此短期之內,是不要指望在這些刑州亂軍,放下武器乖乖就範了。

然後呼延灼又在另一句屍體上,摘下一頂尚稱完好的範陽帽,撇去沾土,連同一件被射穿個小孔的鐵環背心甲子,穿戴在身上,然後用割下來的一塊大氅裹住腰腹,冰冷甲環透過單衣的熟悉觸覺,以及觸手可及硬邦邦的刀柄,總算讓他獲得些許安心的感覺。

然後,他又牽來一匹負載甲械的馱馬,將臉色潮紅癱在地上喘氣的吳加亮,給扶了上去,尾隨著那些刑州亂軍,離開了這個倉促的伏擊之地。

……

黃河南岸,滑州境內的衛南城下,已是一片軍中大開飲宴的歡慶氣氛。

前來接應的劉延慶部,還帶來了大量的豬羊牛酒等犒賞之物,正好就地好生慰勞一下各營將士。畢竟在河北轉戰的這一個多月下來,沒少風餐露宿,因陋就簡的啃著幹糧就清水,嘴巴早就淡出鳥來了。

而我也坐在張開了幕帳的城樓裏,看著底下營盤中的星火點點,那是圍著火堆的士兵們,一邊翻動切割著火上炙烤的豬羊,一邊端著本地收羅的淡酒,正在滿手油膩的開懷大嚼,或是呼朋喚伴邀杯換盞的大聲喧囂之中……

而劉延慶,則有些嚴肅的給我細數,自從我軍去了河北這段時間,又發生的許多事情。

首先是以的噩耗,東南路剛在都亟道軍前的後線,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敗。

奉命抽調出來,包抄阻截那只流竄河北軍的廣威、永興、奉國、安國、等五個不滿編的軍序,被這支北軍抓住指揮協調不暢的破綻,然後中了聲東擊西之策,被拉開距離後,相互援應不及而分別擊敗於。

此戰一口氣陣沒或重傷不能視事的統領以上大將,足足有十余人,按照帥司的要求,而輪換二線待命的機動兵力,幾乎被一掃而空。

這支河北軍甚至因此乘勝追擊,一路橫掃的雞飛狗跳,突入到陽武縣境內,嚴重威脅到負責武牢關攻略大部人馬的後方輜重與人員。

只有新軍中鋒部為首的河南討擊軍,得以成建制的撤退到原武城,才保住後方囤積的最大一處糧台,沒有被進一步破壞和燒掠掉。

但是在酸棗、原陽一帶,沿途的數個糧院所,就沒有這種運氣了,幾乎在戰敗後的第一時間就陸續陷沒敵手,就算事後被奪回來,估計也不剩下什麽了。

而得到這些資源補充之後,那只河北軍更是愈戰愈勇,一鼓作氣將沿途轉調過來阻截的軍馬紛紛擊退擊破,打的他們只能避壘自保不出,連帶河陰到鄭州,再到汴州之間的戰線,都被打出一個偌大大缺口來。

可謂是整條戰線都震動起來,布置在一線輪番攻打的七八個軍號,都不得不分兵後防內線,以免為敵可乘,連負責南面攻略的中路軍都驚動起來,額外派兵前來增援和封堵。

經過一番的左沖右突,好容易才這只北軍武牢關附近,用嚴陣以待的數部軍馬給堵住,一番連場大戰之後,雖然殲滅了對方了近半人馬,但是剩下的河北軍,卻是在武牢關內沖出騎兵的接應下,成功的突破攻城營盤的封鎖,沖進了武牢關內。

然後可謂是,屋漏偏逢聽連夜雨,一向沒有什麽存在感,長期淪為運輸船隊角色的黃河水師,也難得出人意表的在專業領域雄起了一把。

他們的船只滿載著大批水營戰兵突然登岸,與關內殺出的守軍裏應外合,襲擊了汜水關附近,負責支援壓制河面和關城的神機軍,因為大半掩護部隊被抽調回援的緣故,剩下的整整六個重裝營的人馬,連同大批器械,在突遭的戰鬥中幾乎損失殆盡,不復再戰之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