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反差

看著他們一湧而出,各種手忙腳亂的殷情表現。

我突然鼻子有些泛酸,感受到某種類似造原子彈不如賣茶葉蛋的淡淡憂傷和情節了。

最關鍵的是,只要有能投資,理化院的招牌,又能撐上很長一段時間了,起碼對這位分管副祭酒口中,若有若無的暗示來說。

這些師生在副祭酒的催促下,幾乎全部動了起來,獻寶一般的堆出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當然其中大多數一龕就是毫無用處的垃圾,剩下的也感覺不到有任何不明覺厲的地方。

滿是塵土和銹跡的儀器,帶有裂紋的燒杯燒瓶,反應皿什麽的,在搬運和陳列過程中,有不小心散架或是破碎了一些。看著他們即是肉痛,又是無奈的樣子。

我不禁嘆了口氣,側頭對這位副祭酒道。

“若是更換全套的器具,須得多少銀錢……”

他叫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猶疑再三才報出一個數字。

“主要是那些琉璃器須得澄凈透明,貴價了一些。”

他小心看著我的臉色,嘴唇嚅嚅道。

“其他的院下手工就可以做出來了……大抵只須七八百銀,就可以置換成全新的……”

我努了努嘴,跟在身邊的就從袖兜裏掏出一張千緡的飛錢大票,遞了過去,頓時讓對方滿臉的皺紋喜笑顏開的像多綻放的菊花,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是沒口的不停道謝。

至於那位副祭酒和其他人看我的眼光,無外乎就是遇到願意亂撒錢的敗家子加大肥羊了,又熱切了幾分。

然後我提出像看看他們是怎麽手工制造這些器具的,自然滿口答應著引我到一間最大的試驗工坊裏。

迎頭就是一股熱氣,還有燒炭氣混雜著汗臭味,幾乎撲面而來,裏面有好些汗流浹背臉色通紅的人員。

他們正在用某種石墨燒鍋加熱著什麽,然後我看其中一人用鐵棍沾著一團通紅溶液,像是裹卷這糖稀一般不停轉動的肅立起來,然後鼓足腮幫對著鐵杆的另一頭開始吹氣,像是泡泡一樣將溶液膨脹成,某種透明花紋的器皿形狀,我心下了然。

這不就是在吹玻璃麽。

一些已經做好的成品,排在角落裏,都是各種看起來頗為精致的小物件,還加上金屬掐絲的紋路和裝飾,看起來別具風格。

還有幾件閃亮的金屬器皿,似乎是用化學鍍上了銅鉛錫之類的表層,又有些類似琺瑯彩的燒鑄工藝。我正想拿起一件來看看,卻禁不住角落裏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別動,這是別處送來鍍色上彩的坯件,落下手印就不好了……”

其他人,對於我們的到來,很有些熟視無睹仍舊在忙手中的活計。

他有些尷尬的表情,然後解釋道。

“手工作些小物件,也算是些許補貼日常了……”

我撇了撇嘴,作為基礎應用研究的培養機構,淪落到要學著已經爛大街的工匠作坊,靠用邊角料做些私活來創收,這種即視感是為那般啊。

“只是家傳之學,勉以糊口而已……”

“他們都是本院前代師長的子弟……也是家學淵源……”

帶路的老頭子似乎又陷入了某種想當年的狀態中。

“想當年,本院的作品,也是拿過太平禦覽大獎的……”

因此,我實在某種理想破滅的悻然和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慶幸在內的,復雜心情中離開了京學。

……

一直回到家裏,我還是被某種情緒所籠罩著,忍不住打斷某個正在進行的課程,把謎樣生物叫出來,很是傾訴了一番。

當然,主要是身為穿越者對歷史本身慣性,所具有強大修正性作用的無奈和無力感。

在失去前代引導者的強制作用之後,光是時間和歲月本身的蹉跎摧折,就足以讓許多人為意志下,強行攀升出來的科技樹,重新喪失消亡或是倒退在歷史的塵埃之中,僅僅是因為看起來前景不明,或是暫時且少現實應用性之類的可笑理由而已。

另一方面,則是對所謂經濟基礎對上層建築影響和決定性作用的深刻感受,南朝龐大的藩奴為基礎的種植園經濟體系,與興盛的工坊產業,以及海貿體系,三足鼎立經濟基礎的需求和趨向性,自然而然的扼殺了一些發展的方向和可能性。

財富的流動和集中,固然造成了相對的繁榮和資本的興盛,但也造就了某種不思進取的保守化,特別是在北朝一片紛亂。

嚴重缺乏外部壓力和競爭的情況下,這些資本的力量自然而然的,影響著上層建築做出某種決定和選擇,發展較為成熟顯示價值較高的項目或是技術,不是被朝廷以國家機要為名所封鎖和掌握,就是成為少數大商家、行會組織壟斷的所謂秘方和獨門技藝。

至少在壟斷和封鎖被打破之前,是缺乏足夠改良和發展的動力的。這種前景怎麽不能令人糾結和困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