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善留

隨後我就知道了他這麽說的緣由了。

阻力最大的天南本地固然是平定無疑,塵埃落定了,但是在捎帶大海彼岸的安遠州那裏,卻出了嚴重的意外和紕漏。

另一只武裝加強過的偏師,一萬多名精銳的拱衛軍,在右威衛將軍高渾率領下,護送樞密都承旨王詵,成功強勢登陸大沙港城,深入安遠州城下之後,居然就這麽全軍覆沒了。

朝廷的權威和號令,在一個地方接連栽倒兩次,所謂朝野震動,輿情嘩然莫過於此,因此尚有余力的天南討逆軍,在完成了使命之後,又要扮演起某種救火隊和善後的角色了。

正所謂所謂兵疲師老,又新遭大創,前方功勞的賞賜,也還沒有得到,因此除了口號喊得響亮,胸口拍的幹脆,具體到了底下,各部都有推諉、拖沓之意。

卻是誰也不願意去做,這個替人搽屁股而吃力不討好的勾當,現成的功勞還沒到變成實質的好處不說,萬一有所閃失,那是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人手折損不說,連帶之前好容易拼出來的名聲和功勞,卻要搭進去,怎麽看也是得不償失的勾當。

更何況,安遠州雖然於天南之地,不過是一海之隔,但卻屬於西海道的下轄,而非本土七道的安南道,無論是風物民情,政治格局,都大相徑庭,前者乃是全部編戶齊民,高度郡縣化的本土腹地,後者則是擁有大量老牌大小海藩分封的外洲大島。

東西兩海道,就是為了管理這些外洲大島之上,眾多海藩土領和經營對外開拓,而專門設置的,在位格上更高於陸地七道的都督和都護們。

而東海道諸島洲的開發最早,也最成熟,因此東海道官府軍民的主要對手,除了大陸沿岸的北朝兵馬之外,就是那些除了野蠻彪悍,沒有其他優勢的山夷土蠻。

周邊的勢力也主要是那些歷來親熟的臣藩屬國,自古以來就是傳統意義上天朝文化圈的熏陶之下內,擁有成熟的藩貢體系,因此就算大量內附和分封之後,國人和土戶的穩定性和向心力,也要好的多,幾乎沒有語言文字不通之虞。

而西海道的情況則要復雜的多,從開拓之初,就要對面的是來諸多強大外夷番邦的勢力和影響,更多說多如牛毛的宗教、民族和風土人情,以及大大小小存在日久的土著政權。

雖然很早就被一一征服和攻滅,變成國朝直領的州縣,或是有限自治的臣藩之屬,但是那些藏匿在龐大土族人口中,那些不甘失敗的各種故國殘黨,還是會繼續勾結內陸深處那些蠻荒不化之地的土著,時不時得起來作亂犯境。

因此在早起的軍事征服和平底之余,就是用大量就地賜土和分封將士,來酬賞功勞的,這些就地受土的將士,也演變成當地眾多國人家族的起源。

而在南朝建立之後,功臣、重臣和宗戚之屬,都會優先分封於西海道,以加強對當地的控制。因此西海道之多島洲之上,最常見與直領州縣並立的大小分藩。

自從永嘉大進軍的慘痛失利後,這原本頗有矛盾和競對的新舊藩領,就開始兩廂合流,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是國朝最保守,又是最激進的勢力。

他們雖然同樣世系相承的是華夏衣冠禮儀,用的是故國的語言文字,自認為天朝子民,但對於光復嶺內乃至中原故土的北伐大業,卻是缺少興趣,而在對外征服那些外夷土蠻,奪取更多的田土戶口,為國人的對外殖民,爭取更大生存空間上,卻有一種時代相承的偏執和狂熱。

相對於東海道那些,政治立場更傾向於大陸派,或則說是北伐派,東人黨的諸侯海藩。

他們也是朝中所謂“西黨”的政治基礎和根本來源。然後其中相當部分勢力,又和東海道的海藩諸侯,構成了朝中與本土的所謂“陸派”相對應的“海派”。

從某種意義上說,東海道深受故國熏陶,開化度高,人文物產更勝一籌,而西海道則以民風彪悍,版圖廣闊上更勝一籌。

理論上西海道的勢力範圍,從印度半島一直到波斯海——紅海沿岸,乃至在外昆侖海的南部善洲(東非沿岸),擁有自己的殖民港口和貿易據點,更別說作為長期滲透和經營的重要藩屬,南部膳洲的東南大島——馬佳洲,以及長期往來的南昆侖諸國。

而本土七道,則構成了以梁氏幕府、朝廷二元化為主的,南朝核心政治力量的基本盤,也是制禦兩海道諸藩外屬,附國臣庸的根本所在。

南朝號稱八十萬駐屯軍,其中近半歸於兩海道,其中又側重於西海道,很有些知名善戰的勁旅番號,擁有五路招討行司之一的西昆侖總管路,以及相對應的西洲都護府。

大司徒馬擴及其族人,便是這些西海路中諸多政治派系的主要代表和重要領頭人物,只是大梁開國百多年來,西海道雖然出過一些桀驁不馴的人物和形形色色的騷動變亂,但是作為前任朝廷重臣,公然拉起反旗對抗大梁中樞,卻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不由人不得不疑慮紛紛,傳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