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折轉(第2/2頁)

義軍十幾個頭目中,已經有人臉色酡紅的,開始憧憬待到其他幾路的援軍來到,做了正餉的官軍之後,各種作威作福和享受的情景,或是可以得到什麽樣的軍號和誥身。

手中的餅肉,再次掉到地上去,唯一平靜的,只有不知情的我和一片木然的老兵鄧坊。

“是登州兵……”

用一種顫抖的聲調。

“海外亂黨中的登州兵……”

於是除了將岸之外,這些官軍,也露出駭然的表情,只有我懵然不知所措。後來我才知道著大名鼎鼎的登州兵的來歷。

登州鎮乃是號稱海外亂黨的武裝中,裝備精良,驍勇善戰的一路,麾下平海、鎮遠、永興三個軍,常年輪流渡海出師,在安東諸道境內和新羅、渤海的故地,與那些不肯順服的土藩,以及流竄的番胡作戰而經驗豐富,堪稱一方勁旅。

因此僅僅出現了一個營頭的旗號,就已經撬動了大軍後方的陣腳。但此刻,他們已經成為這個小小營盤的最大危機,那些擊潰的白布包頭反水鄉兵,還有另外一些服色雜亂的部隊,也在向這裏靠攏而來。

他們在我們孤島一樣的營前,不緊不慢的砍殺和處置滿地潰敗官軍的傷員,像獵手一樣追逐最後一股潰兵,將他們挑翻砍倒在距離臨營門不足十尺的地方,才因為誤入蹄坑,栽倒數騎,然後馬上跳起來,拖著同伴,在我們是否要出擊抓縛的爭論中,跑出營門的射界。

“只要能護送雜家,回到州城……”

那名公公也大聲許諾道。

“你們都是吃官糧的州兵了……”

“人人賞絹十匹……”

他有看了一眼首領將岸,想了想又加碼道。

“最少也是個大團練使、壯勇校尉的官身……”

“我等當誓死護得貴人周全……”

聽到這裏,將岸當先帶頭的大聲表態道。

營地之外,這些登州軍,沒有任何交涉的意圖,只是列隊下來,然後推著大牌,步步緊逼過來。

隨著某種某種令人牙酸的輪軸滾動和呼嘯聲,呯的稀疏的木柵墻,突然齊根斷開,破碎木屑的噴湧中,我看到義軍中唯一的弓手頭目,被一種巨大的力量貫穿著飛了起來,巨大的力量帶動著他,又帶上一個持牌的官軍後,斜斜的插倒在地上。

而且這時他們居然還未完全死去,本能的掙紮在地上,哀嚎呻吟的伸手向最近的人求助。這也讓我好容易鼓起來的雄心和熱情,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

我還記得那個獵戶出身的年輕弓手,片刻錢還在問我。

“夫子,我們一定可以活著回去吧,我還想拿賞錢娶個婆娘呢……”

他現在哭著喊著,把自己掉出來的場子塞回去,仿佛這樣就能活下來了,重復這個動作然後直到斷氣。

這一刻,我忽然有些痛恨自己人微言輕的無能為力,竟然沒法為他們做些什麽。

“車弩……”

看到他們之中推出來的東西,不由騷動了起來。

“降,還是死……”

一名身披明光甲的登州軍將,高齒持著一面插翅飛虎伏波旗,策馬上前,用一只喇叭圓筒厲聲喝道。

在他們背後,數以千計軍兵組成的列陣,鼓噪著齊聲咆哮。

“降,或死……”

煞氣沖霄之下,刹那間營地裏一片肝膽欲裂,許多人驚駭的握不住武器,而噼裏啪啦的倒了一片,連帶哪些一小隊官軍也面無人色,那名公公更是顫顫的,身上突然冒出嗤鼻的氣味來,他居然嚇失禁了。

在背後暗自交換了幾個眼神之後,將岸使了個眼色,大喊:“給我拼死堵住前門……”

“堅決不能降……”

“速速護衛貴人離開……”

聽到這句,那些官軍松了口氣,把手從刀柄上放開來,卻不防被人從背後撲倒,或是重物橋在後腦之上,拖到撲按在地上。

只有那名領頭軍將,機警的快,怒吼的用刀鞘架住偷襲,乘機抽出橫刀,血花翻滾的連砍翻數人,然後被站在木柵上的好幾只弓弩,分別射中肩膀和肋部,不甘心的重重倒在塵土中。

其他人哪怕叫罵怒吼的,可惜雙拳不敵四腳,又失了先手,已經被死死摁住,拳打腳踢的剝光衣甲兵刃,只剩下一件犢鼻褲,赤條條的捆成粽子。

見了血之後,大家就已經無法回頭了,然後穿著那位軍將身上新鮮剝下來,猶有血跡的山紋甲,頭戴鑾兜的將岸擠出一個笑臉,對被這一幕驚癱倒在地上的公公道。

“這位貴人,為了我這麽多兄弟的身家性命,還得借您尊軀一用了……”

好吧,看來我的流年不利,並沒有結束,又要再做一次俘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