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奕訢之心(第2/3頁)

邵燦的話讓奕訢眉頭一皺,連聲說道:

“國家到了這麽危機四伏的時候了,朕渴欲改弦更張,傾聽臣下之言,以救時局,爾與多必阿應盡忠直言,方是為臣之道,何必顧慮?”

其實剛才那一番話,不過只是說給皇上聽罷了,現在聽皇上赦免了,邵燦這才磕了幾個響頭,說道:

“臣叩謝皇上隆恩。多必阿首先奏言,臣細細想來,雖說自皇上登基以來,大練洋槍隊、辦以機廠制造以洋槍、洋炮,奴才們倒也是賣命,可是說到底八旗總歸是暮氣太深,官氣太重,將驕卒惰,難以言戰。即便是為口糧之食,奴才們用心操練,可勇敢作戰舍生忘死不如賊,吃苦耐勞亦不如賊,行軍神速更不如賊。當兵的只知拿餉打仗,一旦無餉或賞銀少了便不願作戰;當官的則只為了保頂戴和身家性命,或彼此爭權鬧意氣,打仗反而放在第二位,如此軍隊豈能克敵制勝。”

傾耳細聽著多必阿的言語,奕訢臉色卻漸漸難看起來,這些事情擱在幾年如此,沒想到現在還是如此,他有些不快的打斷了邵燦的話問道:

“難不成練了洋槍隊,洋槍隊也是如此不堪嗎?可除了他們,朕又能依靠誰呢?”

奕訢的這番話,讓邵燦立即把剩下的話都吞回了肚裏。他知道皇上指的依靠誰是什麽意思,皇上終歸還是信旗人。而他邵燦是漢人。

“繼續說!”

見邵燦不說了,奕訢冷聲令道。

被皇上這麽一命,邵燦連忙說道。

“多必阿說,皇上不若於山東招以貧民入以洋槍隊,他說,他說,北地百姓皆是心向朝廷,自然不會心向漢賊,若能招數萬貧民,必可一掃旗人之幕氣,屆時這洋槍隊戰力必可大增,漢賊亦不足為懼……”

邵燦跪在地上,語氣顯得有些不定,心裏更是有些擔心,畢竟他不是旗人,甚至不是漢軍旗,也正因如此,這番話從他的口中道出來,顯得有些誅心,若是招了漢人,到時候會不是養虎為患。

還好,這會兒就他和皇上兩個人。沒有人落井下石,而且奕訢從邵燦話中,也聽出了多必阿對旗人的無奈,八旗幕氣太深,這是實話,保定之戰,若不是多必阿的話,恐怕幾萬洋槍隊非敗在石達開手中不可。

也正因如此,多必阿才會對八旗失望,想用漢人貧民另練洋槍隊,若是擱在幾年前,他的這個建議倒還可以,但是擱現在,且不說再練漢人洋槍隊能不能來得急,即便是練成了,到時候那些個漢人會不會在戰場上投賊?

對此,他可還真沒有什麽底氣。

畢竟這一個個巡撫大臣先後投賊已經讓奕訢對其懷疑至極點。甚至就連邵燦……嗯,他倒是個忠臣,當初若不是他破家令多必阿辦這個洋槍隊,不定現在朝廷早都沒有了。

“現在朝廷即便是想在練洋槍隊,也不行啊,沒銀子,從洋人那借來的銀子,一個蘿蔔一個坑的都用在該用的地方上了,再借錢,那些洋人也不願意借啊,沒有銀子,那裏還能再練洋槍?”

奕訢當然不會說,對漢人的防範之心。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可以說。就像從聖祖起直到皇爺爺那輩子嘴裏頭說著“滿漢一家”,滿漢確實是一家人,不過那是主子和奴才的一家,滿人是主子,漢人是奴才!

以滿馭漢!這是大清國的立國之本。

“皇上所言極是,多必阿只是個粗人,自然不知道朝廷的難度”。

借坡下驢的邵燦立即替皇上開脫道。

“其他的他還說了什麽嗎?”

雖說多必阿是個粗人,可奕訢隱約覺得他肯定還有其它的主意,至於是什麽主意,恐怕還是需要自己親自問,邵燦才會說,這倒不是因為其有意隱瞞,而是因為有些話必須要當皇上的親自問。

“臣,臣不敢瞞,多必阿還稱……”

邵燦叩頭說道。

“還稱,可可借師助剿……”

借師助剿!

在邵燦說出這句話之後,奕訢整個人立即陷入沉默之中。他的腿盤在炕上,眼皮微垂著,似乎是在那裏思索著什麽。

“皇上,多必阿說,憑著咱們自己之力,沒有幾年的時間去練兵,必然擋不住漢賊的幾十萬大軍……”

邵燦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都不敢出大氣兒而只是不斷的說著“多必阿說”。

“多必阿還說,即便是咱們有了幾年的時間,也沒有那麽多銀子。銀子沒有銀子自然不能練兵,不能買洋槍不能買洋炮。沒銀子,即便是有了,時間也不頂用。多必阿說,現在朝廷最難的就是既沒有時間,也沒有銀子。”

既沒時間,也沒銀子!

奴才的話語,雖然不是奴才親自說,可奕訢聽著也是一陣辛酸。

自己這個皇上當的容易嗎?

當初九死一生,守住了京城要地,勉強算是保住了,大清國的基業,可剛一登基,還不懂自己,勵精圖治、力挽狂瀾,那邊漢逆就切斷的江南的漕糧,幾十萬京營更是險些餓死,那會兒自己,可是千方百計的想要把這江山給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