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突如其來

將進十月,這一日,午後竟稀稀拉拉地下起雨。雨越下越大,沒完沒了。百姓們見了都抱怨紛紛,說“龍王爺怕是老糊塗嘍。這雨要是下在七八月裏,倒是能幫忙緩解旱情,可那時候偏偏是滴雨不見,地裏莊稼都枯死。誰料想這會兒都入冬了,竟下起一場這樣的雨,冷得叫人抽風。”確實,這冬日裏這樣的雨下的稀奇,對莊稼來說也是可有可無。只會讓人感覺到冬天的濕冷。

北條街是小鎮唯一的商街,從北向南,街道兩旁商鋪林立,青石板路面上車水馬龍。因為下著雨的關系,所以街上沒有什麽人。隱隱的那空蕩蕩的街上傳來一陣馬蹄聲,然後便看到十幾匹馬組成的馬幫由遠而近的走了過來。

馬脖下的鈴鐺不時的回響著,這是西南常見的馬幫。馬幫裏的夥計大都是苦哈哈的漢子,這會他們無不是被這大雨淋了個透。

“好了,弟兄們,這天不早了,今個咱們就先在這睡一晚上!”

馬幫的幫頭指著不遠處的客棧說道。

他剛一進門,那邊掌櫃的便熱情的招呼起來,吩咐著夥計準備草料,這鎮子不大,可卻也是粵西北的交通要道,多年來桂、滇、黔三省馬幫皆會從這裏往返。

“這位老哥是從那裏來的?”

在上茶的時候,掌櫃的詢問道。

“雲南,這不是聽說廣東這邊的磺價高嘛,特意跑來試試,現在雲南那地方回子反了亂,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啊……”

吃過酒飯之後,這一群早就疲憊不堪的商販,除了看貨的其它人便進了屋,睡上一晚,他們第二天還要繼續趕路。

第二天天未放明的時候,這馬幫便繼續趕起了路,對於客棧掌櫃來說,這不過只是一個路過的馬幫罷了,似乎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六天後的,客棧裏的掌櫃、夥計在店內暴病而亡。七天後,客棧裏的掌勺師傅和徒弟也相繼死亡。一家小店裏,四個人不明不白的死上,而且死狀相同,發燒、咳到吐血,很快身亡,死後全身發紫。

這個山區小鎮死了幾個人,並沒有引起外界的關注,屍體被草草的收殮。但這元寶鎮的百姓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只不過是剛剛開始——隨後的數天內接連有數人身亡,更有舉家暴病身亡者。

這個時候,即便是再無知的人也知道——瘟疫來了!

作為一名軍醫,準確的來說是衛生員的李遠,剛剛從馬上跳下來,他就看到營地裏一個士兵正從軍營的另一端吃力地走來,歪著腦袋,叉手叉腳地活像一具牽線木偶。他的手挽著另一個士兵的胳膊。作為軍醫的李遠認識這個戰士,他叫王林是廣東本地人,不過能說一口流利的官話。他們在等著李遠過來。染病的士兵兩眼發光,呼吸很粗。他覺得不大舒服,需要換換空氣。但是他的脖子、腋下和腹股溝痛得厲害,迫使他往回走,便要戰友扶他一把。

“那裏有幾個腫塊。”

士兵對軍醫說。

“可能是因為前陣子訓練的時候我用力過度了。”

聽著他的口述,李遠用手指四面按按他伸過來的頸子底部,那裏長著一種木頭結節似的東西。他的體溫很高,顯然是發燒了。

“去躺下休息,量一量體溫,下午我再來看您。”

隨後李遠和過去一樣,像對待發燒一樣,對待這個病人,到中午的時候他的體溫已下降到38℃。覺得渾身軟弱無力的病人躺在床上微笑著。

王林對李遠說道:

“醫生,他好點了,是嗎?”

“等一下再看。”

但到了傍晚的時候,病人的體溫一下子上升到40℃。他在吃語不斷,又嘔吐起來。頸上的淋巴結痛得不能碰,他好像拼命要把他的頭伸出身子之外。王林坐在床腳邊,雙手放在被子上輕輕握住病人的兩只腳,眼望著李遠。

此時病人的臉色鐵青,嘴唇蠟黃,眼皮也呈鉛青色,呼吸短促,身體被淋巴結腫脹折磨得像在撕裂開來,他蜷縮在小床裏,好像想讓床把自己裹起來似的,又仿佛地底下有什麽聲音在緊迫地召喚著他。看門人在某種無形的壓力下呼吸停止了。

“李醫生,現在怎麽辦?”

王林大聲喊著李遠,李遠趕緊來到病人身邊,他仔細的查看病人,好一會才說道。

“他死了……”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看著全身發紫、發黑的病人,看著病人身上腫大的淋巴結,腦海中浮現出在培訓班中曾經學過的一個病種——鼠疫!而它在軍隊中的代號是“一號病”。

“有多少人接觸過他!”

李遠緊張的急聲問道,然後又說道。

“所有和他接觸過的人全都隔離,讓宋班長立即派人去隊裏報告此事,我地發現‘一號病’……”

十月十三日,“鼠疫”這個詞第一次出現在中國的官方公文中,過去,往往只是用“瘟疫”、“大疫”等詞匯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