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民變

屋子裏靜得很,除了偶爾棋子落定的聲音以外,下棋之人均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的下著棋。

棋子的落定聲,時而響起,偶爾的下棋之人會眉頭猛鎖,持棋時那神情中顯得很是凝重。

棋如何下?

對於剛剛由督府轉任湖南巡撫的左宗棠來說,他的心情顯得極為沉重。

他是湖南人!

而現在他卻是湖南巡撫,此時他似乎明白了,為何自前朝以來,明令禁止本地人出任本地之官,若是換成湖北的話,他絕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猶豫不決。

但是現在,他卻顯得有些猶豫不決,到底應該如何?

這可不是當初去剪辮子,強剪嶽麓書院書生的辮子,至多不過只是罵他一聲蠻橫。但是現在,若是他真是這般下了手的話,到時候,於湖南鄉人的眼中,他左宗棠成了什麽?

恐怕那名聲……

還不如留於督府之中!

左宗棠暗自尋思道,這會心下有些後悔的他反倒是羨慕起胡潤芝了,相比之下,在中書科的他反倒不至於有現在的這般煩惱。出任地方,固然有出任地方的好處,可棘手的事情卻多不勝數。

就像現在,那嶽麓書院裏的書生欲禁火輪船的舉動,就極為棘手,若還是大清朝,這火輪船禁便禁了。縱是知曉火輪船的便利,若是沒有朝廷的支持,面對如此洶湧的“民意”,縱是固執如他左宗棠亦只能選擇加以避讓。可督府那邊的態度很明顯非但全力支持火輪船,甚至還特意授密信與他,言道如何應該打壓木船。

對於督府而言,所謂的民意,遠不如一日千裏可載數十萬斤的火輪船重要,至於那木船……注定都是將被淘汰之物,就像那大刀長矛為洋槍所取代一般。

可,現在要去打壓的非是民船,而是嶽麓書院的湖南士子!是湖南的讀書種子!

“那王啟年,當真該殺!”

恨恨的於心底罵了一聲,左宗棠下了一步棋,在下了那步棋後,他立即後悔了,這一步錯著,極有可能會讓他前功盡棄。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過只是片刻功夫,他便負局已現。

“季高兄,這局棋你輸了!”

棋子落定時,林定一用頗是得意的口吻沖左宗棠說道。

手拿棋子,盯視著棋盤,左宗棠沉默著。

實際上官場同樣也是一局棋,一個棋子走錯了,就會影響其它所有棋子的命運。棋下錯了可以重來,可若是這官場之棋下錯了。

“嘩啦……”

將棋子丟於棋盤上,左宗棠冷冷一笑。

“通知憲兵隊,過半個鐘頭再去碼頭!”

左宗棠的話讓林定一微擡下頭問道。

“季高兄下定決心了?”

“沒錯!”

左宗棠點頭說道。

“有時候做一些事情,非得需要幾個腦袋不可!”

辦事情需要下狠心,而先前左宗棠猶豫的正是此事,對於湖南的那些讀書種子,他下不了那個狠心,但在另一方面,他卻知道,有些事情他必須做,他先是湖南巡撫,其次才是湖南人。

“若是這樣的話,那季高兄的惡名……”

林定一看著左宗棠頗是無奈的搖頭說道。

“季高兄只管抓人既可,至於其它,還是由我來負責吧!”

盡管於督府的設置之中,如朝廷一般,設有刑部、大理司,但兩者並無轄屬,但是通過過去幾個月對西洋法律體系的了解,林定一卻非常清楚,這刑部、大理司等若西洋的司法部、最高法院,而他這個湖南提刑使就是直接受命於大理司,等若西洋某一省的大法官,專門負責審理。現在於兩湖巡撫、知府、知縣的審理之責,已經完全移交給提刑使。

也正因如此,林定一才會這麽說,因為他無法推脫責任。對於左宗棠而言,他糾結的是抓與不抓。而最終卻是由提刑院負責審理此案。權責分置之下,壓力最終還是落到了林定一的肩上。

“茹山老弟辛苦!”

就在這時,長沙憲兵隊隊長李宏禮來報說。

“制台大人,那些書生煽動著百姓放火燒了‘湘香’號。”

一聽輪船被燒毀,左宗棠猛的站起身來,船被燒了,這還了得?但片刻後他卻又坐回椅上,反問道。

“那帶頭鬧事的抓到沒有?”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他需要殺雞給猴看,需要用腦袋去告訴湖南人,現在天變了!

有時候,有的記性總是如此,好說好講,他們不會理會,只有用腦袋他們才會長些記性!才明白世道的不同。

“回大人,人太多了,碼頭上聚集著差不多千余百姓,因為怕掀起民亂,暫時……還沒有抓人。”

與湖北一樣,城市的治安維持是由憲兵隊負責,相比於本鄉本土的衙役,大都是湖北人的憲兵與本地幾乎沒有任何聯系,自然的也就少了許多包庇之事,也正因為憲兵的存在,才使得湖南在大亂之後,社會迅速恢復了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