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決心

“上火帽!”

在士兵們隨著長官的命令紛紛從腰間彈藥包中取出火帽,在眾目睽睽中扳開擊錘,將銅質的火帽卡到擊火嘴上。

“你,你們,要……要幹什麽……”

憲兵們的行動只讓王啟年驚駭的後退一步,他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難道他們真的敢開槍。

若是過去,或許他不害怕這洋槍,但是在經歷過長沙之戰後,這長沙城內,誰人不知這洋槍之利。

憲兵們的舉動更是驚呆了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原本還為書生和船夫叫好的鼓動著的百姓,這會無不是變成了啞巴,他們駭然的看著憲兵,一些膽小者甚至悄悄的離開了,附近的門鋪掌櫃更是連忙招呼著夥計關上店門,生怕引火燒身。

步槍槍聲鋒利的刺刀在陽光中閃爍著冷光,那黑洞洞的槍管,直指著前方書生、船夫,只需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扣動扳機。

然後這碼頭就會……

右手持刀,站於隊後李宏禮,有如過去在戰場上的一般,挺胸擡頭直視著那些面帶懼色百姓,此時這盡是一張張神情恐懼的臉,就連同那先前看似大義凜然的書生們,這會這一個個臉色煞白,全沒有絲毫血色。

“你、你們豈、豈開槍……”

臉色煞白,沒有絲毫血色的王啟年固執的嚷道。

“我湘省鄉親,又、又豈會坐視我等慘死於爾槍口之下……”

此時看似大義凜然的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話語結巴著。就在他試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周圍圍觀的鄉親時,他卻看到那些人卻是在離開——在他求助的時候,曾經為他的舉動叫好的鄉親們,居然離開了!

他們像是一群懦夫似的離開了碼頭,這會再也沒有人敢為他們叫好,甚至都沒有人敢於圍觀!

他們,他們怎麽能這樣!

“不要走,不要走……”

他們怎麽能走,那些人剛才不還在那裏為他叫好嗎?

這是非公道不是自在人心嗎?老百姓怎麽能走了呢?

書生們的喊聲讓李宏禮冷冷一笑,他的唇角輕揚,嗓間迸發出了命令來。

“向前……走!”

一開始,李宏禮就沒有準備開槍,他的命令下達的非常巧妙,他命令舉槍、上火帽,但是槍中卻是空膛——沒有火藥,也沒有彈頭,只有火帽,甚至他最壞的打算,也就是用火帽的響聲去震懾這些人,在這些人被火帽發出的炸響嚇到時,立即沖過去,用槍托毆打、抓捕那些帶頭的書生,然後自然可以將這些人驅散,將民亂消彌於無形。

根本就不需要開槍,而現在,眼前的這一幕,同樣也讓他驚呆了,不僅不需要開槍,甚至都不需要槍聲的“恐嚇”,只需要一種威懾,一種決心的威懾,就足以讓他們退縮,就足以讓周圍的百姓為之駭然。

靴底的銅釘踏著青石板發出的聲響似重鼓般的落在眾人的心頭,那一步步逼來的憲兵,踏著那沉重的靴聲,只震得書生們和船夫們不斷的後退著。

在這彌漫著嗆人煙霧味的碼頭處,此時上演著驚人的一幕,上千百姓在一百多名憲兵的威逼下,步步後退,一步步的退向碼頭,退到江邊。

“噗通……”

終於一個人掉到江中,在那人掉入江中的時候,遠處的人們頓時發出一陣哄笑聲,這會這些大膽的百姓,就如同方才看熱鬧一般,看著船夫不斷的被擠掉至江中,看著他們的那副落水狗模樣,只是於一旁哄笑著,那裏有絲毫的同仇敵愾之意。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

在刺刀的威逼中,步步後退的王啟年聽著周圍的哄笑聲,那煞白的臉上盡是一副不解之色,更多的卻是疑惑。

他不明白為什麽同樣的百姓,方才為他們叫著好,現在卻又因為他們的落水而發笑,同樣也為憲兵叫著好,同樣的一群百姓,同樣的一群看客,他們只是在一旁看著熱鬧。

為什麽不站出來幫我?

直到被五花大綁的綁起來的時候,看著周圍的哄笑的、看著熱鬧的百姓,王啟年的心中依然充斥著滿滿的疑問。

那一張張滿是歡笑的臉龐映的他的眼中,不知為何,在放下這份報告的時候,朱宜鋒的心底突然湧起一陣悲涼之意,在這一瞬間,他真正理解了魯迅筆下的那句話。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原本發生在長沙的事情,極有可能演變成為一場民亂,但是在槍口下,在刺刀的威逼下,民變沒有發生,之前看似大義凜然的人們,在刺刀的威逼下,步步退縮,最終全被逮捕。

當那些人被逮捕的時候,周圍沒有人去同情他們,盡管幾十分鐘前,他們還曾為其歡呼叫好,而幾十分鐘後,他們卻站到了地方官廳的一邊,為憲兵叫起好來,同樣的一群人,同樣的一群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