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文山義熟

冬去春來,三月裏,這江南的春風吹去了去歲的嚴寒與那滿地的冰雪。雖說此時武昌城內,依然是滿目瘡痍,可在那斷垣殘壁間,卻已經聳立起一棟棟建築,雖說這些建築大都尚是在建,可卻也彰顯著這座城市正在擺脫戰爭的創傷。

武昌城西的一大片空地上,同樣也是一片大興土木之狀,不過那蓋著的房屋卻與舊時的房屋有所不同,在工地上,幾名金發碧眼的神父,更是指導著施工,這便是正在建造中的“文山義熟”,雖說打的是“義熟”的名義,可實際上,這所義熟卻是中國第一所西式學校。雖說這學校尚未建成,可義熟中的學生卻已經開始上起了課來。

不過那課堂與教室,卻僅只是用竹杆與草席搭出的草棚,甚至就連學生的書桌,也不過只是磚頭搭出的木板,只有那一張黑板,還算是規整,是用黑漆漆成的木板。這裏的一切都是因陋就簡的,至少在學校建成之前,他們只能在這裏上課,對於這種上課的環境,那些從應牧區主教的召喚,從各地趕來的神父、修女們沒有任何抱怨。非但沒有抱怨,他們反而用畫筆記錄下這裏的一切,以簡陋的環境向耶穌會爭取資金支持。

而他們的畫筆下,從來所不曾少的,便是那些坐在磚塊上,趴在木板上,用石膏制的粉筆於青石板上書寫著的學生,這些學生無一例外的都是孤兒,不過他們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他們或多或少的都識字,在他們的父母被太平軍強征或殺害之前,他們都曾讀過書,但是在這裏,他們讀的,學得,卻不同於過去所學。

雖說是禮拜天,可在這文山義熟之中,那些年歲各異的少年,卻大都在學著新學的洋文,對於他們來說,真正最為困難的便是要學的洋文。

“唉、逼、稀,不對,不對……”

手握著粉筆,杜心遠的額頭不住的冒著汗,甚至那手中的汗水眼瞧著都在把粉筆給浸透了。

際遇這東西,總是說不明,也道不明,原本他只是帶著紫妍來這營裏頭治病,可誰曾想卻莫名其妙的進了這學堂,學起了這洋字碼來。

“少龍哥,你這腦袋當真是笨死了……”

瞧見少龍哥在那青石板上還是默寫不下26個英文字母,方紫妍已經嘴唇微微一翹,不滿地說道。

“若是你再考不過去,到時候,讓人發現了,肯定會趕你出義熟,我看到時候怎麽辦……”

“紫妍,你就別逼我了,實在不行,我就出去當兵得了,富貴險中求……”

在義熟裏呆了一個月,杜心遠的眼界總算是有了那麽點長進,開始知道用詞了。

“還富貴險中求,我看你得了吧,就是當兵,那也得識字,難不成,你還就想著當幾年的大頭兵?我聽說那軍中可是有隨營學堂,若是識字的話,立下戰功又得了有長官推薦,便能進去讀書,大都督就是學堂裏的先生,就你這,不學識字,縱是當了兵,頂破天了,也就是一個上等兵……”

梁裕秋瞧著滿頭是汗的杜心遠,語氣裏盡是調侃之意。對於18歲的他來說,之所以會進這學校,是因為他害怕被義軍拉丁,特意報小了幾歲,可誰曾想就是這幾歲之差,讓他進了義熟,而眼前這位更是誤打誤撞進了熟。

有點兒相似的經歷,使得他對杜心遠一直頗為照顧,可有些事情,即便是照顧也照顧不來,畢竟,以後還是要考試的,尤其是這洋文,別說是杜心遠,就是他學著也是頭痛。

“當兵,當兵,你就知道當兵,少龍哥,你一定要好好學,杜大叔肯定希望你將來有出息……”

方紫妍緊張的看著杜心遠,像是生怕他真的逃出義熟似的,甚至連死去的杜大叔都被她搬了出來,她這般一說,杜心遠的筆頭便是一頓,好一會,他才擡起頭,尷尬的看著紫妍。

“那,那個,‘福’是咋寫的?”

“你這腦殼啊……”

梁裕秋一聽,更是直搖頭,在這一瞬間,他都想扒開這人的腦殼,看看他這腦殼裏倒底裝的是啥。

“要是你這次再考不過去,劉神父肯定不會輕饒你!”

梁裕秋口中的劉神父便是他們的英語神父,雖說姓劉,可卻是一個金發碧眼的洋人,實際上他們學的並非只有英語,數學、地理以及音樂、美術,都需要學習,而且與他們過去學習的截然不同。

“不會了,我聽說劉神父被大都督請去了,估計沒有一兩個月,都不一定能回來。”

“可你別忘了,除了劉神父,還有卡米拉修女,到時候,小心她打的掌心……”

聽的梁裕秋這般一說,方紫妍頓時不樂意了,畢竟在那些神父、修女之中,她最喜歡的便是那位相貌極為漂亮的卡米拉修女。

“卡修女才不會打人手心,那個丁修女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