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恐懼的趙子玉

帳蓬裏,一個泥制的簡易火爐上,正燒著水,幾乎是在那水剛一燒開,坐在爐邊穿著棉襖的趙子玉就站起了身來,將茶壺置於一旁,等著茶水的溫度降下時,趙子玉又朝著帳蓬內的東家看去,瞧著他一副皺眉的模樣,心底便是一沉。

這,不會當真困死在這島上吧!

若是這樣,還真不如……不如什麽?

逃嗎?

趙子玉還真沒有那個膽量逃,剛開始不是沒有人試圖逃過,可是卻不是被抓了回來,就是被亂槍打死,這不,現在這帳外的口令,可不就是為了防止別人逃出去。

也多虧了趙子玉當初是在飯店當跑堂的夥計,加上身個太小,才被留在這裏專門留在侍候東家,可對趙子玉來說,這卻也絕了想逃的念頭,畢竟,每一次,只要一看到東家,自然的就會想到那瀕臨死亡的感覺,被勒住脖頸的感覺,直到現在,仍絲毫不落的刻在趙子玉的腦海裏。

等了片刻功夫,待那茶水的溫度降下來之後,趙子玉連忙將茶葉放進茶壺,略洗了一茶,然後倒上水給又泡了一會,方才端著茶給東家送了過去。

“東,東家,喝、喝茶……”

雖說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可是對這位差點殺了自己的東家,趙子玉依然有種發自骨子裏的恐懼,這說起話來,也是結結巴巴的。

“嗯……”

在那茶杯放下的時候,注意到那手指的上灰土,朱宜鋒的眉頭又是一皺,可待那滿是灰土的手離開時,茶碟的邊緣卻不見灰跡。

“我說,子玉,你這手也洗洗……”

瞧著他那手,朱宜鋒又一次叮囑一聲,擡起頭映入眼簾的依然是那個灰頭灰腦的臉兒,臉上還帶著些粉刺,也就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一擡頭,瞧著他嚇的渾身顫抖的模樣,他隨即想到那天自己差點將他勒死的一幕,那語氣也就放緩了些。

“還有你這臉,也好好的洗洗,這臟兮兮的瞧著……算了……”

一聲算了,讓趙子玉長松了口氣,依如過去一般緊張兮兮的“哦哦……”的應著,可這也就是虛於應付罷了。

“好了,你下去吧!”

搖搖頭,不想再苛責這少年,當然現在也沒有那個心思關心這些的朱宜鋒,更關心的事情是怎麽離開這裏。

太平洋號一直都沒到,會不會是路上出了什麽事?

會不會碰到什麽麻煩?

如此種種諸多的念頭一直在困擾著朱宜鋒,而更多的困擾卻是被困在這島上,雖說暫時這糧食還不用擔心,可困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出現問題。

當務之急是盡快離開這地方,趕回上海。

可沒有船怎麽離開?

因為戰亂的關系,這沿江的大船,大都已經逃往他處,至於殘留的那些小船,能不能安全的把自己還有銀子送回上海都個問題。更重要的是,將銀子分到那麽些小船上,他也不放心,那些銀子畢竟是冒著性命之危弄來的。

當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

“東家,這麽守下去,總不是個辦法,要不然,我看,咱們能不能想想辦法?”

又一次,李子淵看著東家,試著問道。

“我知道不是辦法,但現在,你瞧瞧,這沒有大船,就是咱們想走,也不行!要是弄些小舢板,一陣風刮過來……”

想到那陣狂風,想到另一個時空中長江上的強對流天氣帶來的船難,朱宜鋒只覺一陣心寒,那天要是船被吹翻了,而不被浪頭一送擱淺在江心洲邊,估計自己這小命現在也就跟著丟了,坐小船離開?

這可不是十裏八裏的。

“至於大船,你也瞧著了,這對面的團風的碼頭上,用望遠鏡能看清楚,別說是大船了,就連大點的漁船都尋不著一艘。”

“東家,我聽林郁青說,離這幾十裏外的黃州城的碼頭比團風這邊可是大多了,要是實在不行,東家,你看是不是讓他帶上兩個人去一趟黃州?”

莫說是旁人,就是李子淵自己呆在這江心洲上成天也是提心吊膽的,生怕萬一太平軍追了過來,到時候縱是有八個腦袋,恐怕也很難保住,他們臨走的時候,可是一炮把幾百萬兩銀子的槍炮都給燒了,若是被抓住了,那楊秀清縱是不將他們挫骨揚灰,恐怕也會把他們淩刀子活刮了。

“再說,船上的那麽些糧食,這麽多人吃,也就只夠大家夥吃上四五日的,這俗話說,軍中無糧軍心不穩,東家你看……”

皺著眉頭朱宜鋒沉思片刻,為什麽不放人離開?原因非常簡單——銀子,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在島上,若是放人離開的話,可是就這麽死守著也不是個辦法啊!就是不去找船,這糧食吃要是完了……朝著帳外看了一眼,看著那些在半調子洋人水手的調校下,踏著步子排著隊列浪費著體力的人們,朱宜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