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奪城

近明的時候,下了半夜的雨轉了晴,在通往黃州府的官道上,一座石橋前,幾名拿著纓槍的練勇正在草棚裏躲著刺骨的寒風,這衣裳被雨水打濕後,更是清冷幾分,他們抱成團兒圍在草棚中的火堆前取著暖,雖說那火堆烤著前胸,但後背卻是涼的。

“娘的,那姓田的當真是欺咱們,這麽大冷的天,讓咱爺們在這守著什麽橋!”

“可不是,我還就不信了,那些個粵匪,就得從這裏打過來……”

草棚裏的人,你一言我一句話的抱怨著,聽著那口音倒是不像黃州府的口音,反倒有些像是河南話,這倒也不讓人覺得奇怪,畢竟這黃州府臨江而立,許多從北地過來的流民,大都於此在碼頭苦力行裏扛力為生,現如今又大都以河南人為多。

“咱們從河南過來的,就不是人嗎?再這麽逼老子,小心老子投了太平軍……”

這人抱怨著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在外面微微放明的天幕裏,十幾個人影兒已經撲了過來,就在那人話聲剛落下的功夫,這些人便已經挺刀帶槍撲了過來……

瞧都未瞧那些跪在地上的屍體,穿著黃衣頭系紅布的王孚,手提著滴血的刀,大步朝著剛過來的陳書揚走了過去。

“卑職見過師帥大人!”

王孚的神情顯得極為恭敬,雖說不過短短十數日,可這會,他卻已經忘記了曾經身為土匪的經歷,而是完全把自己擺到了一個位置上——前營旅帥的位置上,作為讀書人,他自然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擱在朝廷裏,那就是一營參將的官身,不過擱朝廷的眼中,他不過就是一員逆匪罷了。

“宦廷,瞧你,你我又不是外人,瞧你客氣的……”

陳書揚那裏肯受王孚的禮,眼前這王孚可以說正是他的“福將”,若非是他當初帶著人馬來投奔太平軍,自己又豈會為立下功入了翼王的眼,進而一躍成為執掌五百人的旅帥,雖說當時人馬不及五百,可畢竟也算是真正有了個官身,擺脫了初時的執筆文吏之困。

有了這個旅帥之身後,那便“魚入大海,龍出生天。”海闊天空任飛翔了,這不,打下武昌後,天國大軍兵馬擴充之下,他這個旅帥雖說並非是“粵人”可卻也跟著水漲船高升至師帥,執掌兩千五百余人的大軍。

將來隨著天國大業發展,升至軍帥亦不無可能,而正是王孚帶來了這一切,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對王孚青睞有加,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王孚與他相仿,也是“其志不展”的讀書人,命運的相似使得他更願意將其看成友人,而非下屬,更何況,在這講究地域的天國之中,在“粵人”的打壓之下,他們這些外地人,自然更應該抱緊成團。

“師帥大人,這禮不可廢!”

此時王孚顯得極為謹慎,一入官門深似海,雖說現在他如願以償的“招了安”,可他卻也曾目睹過,在這天國之中,有人稍越雷池半步,既被上官活活打死,如果膽戰心驚的過去一段時日,他總結出了一個經驗——那就是對所有人都要敬著、恭著,尤其是對那些“粵人”,誰知道那些“粵人”背後站著那位王爺、丞相?

別好不容易弄到一個官身,結果卻盡毀於一個不慎,那種因不慎而自毀前程之事絕非王孚所願,所以,縱是心知眼前陳大人,絕無害已之心,他也會陪著謹慎,打著小心。

“哎……”

搖搖頭,心知王孚心想著什麽的陳書揚,無奈的苦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全隨宦廷老弟吧!”

聽出其心底的無奈,王孚上前探了一步,輕聲說道。

“大人,非是王孚執意如此,實在是……”

王孚用余光朝著那邊正吆喝著用一口的“粵語”喝令下屬的孫之葉撇了眼,陳書揚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外人面前,這上下之分斷不可廢,若不然落在有心人眼裏,不定就成了什麽罪名。

“大當家的,大……”

正待這時,陳書揚的話被人打斷了,李二虎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瞧見大當家的和師帥在一起,嘴邊立即改了稱呼。

“卑職參見師帥大人、旅帥大人!”

單膝下跪的李二虎嗓子喊得很在,像是怕人聽不到他的喊聲似的,一邊喊,一邊朝著孫之葉那邊看了眼,在陳師帥手下的前後左右中五旅之中,兵大都是湖北本地人,而只有孫之葉,是有著“從龍之功”“粵省老人”,平素在大家人面前更是把鼻子擡到天上,雖說其不過只是中旅旅帥,可憑著“粵省老人”的身份,縱是陳師帥他都不放在眼裏,至於其它人更是動輒以“粵語方言”加以辱罵!

“免禮!”

在李二虎起身後,陳書揚便急聲問道。

“怎麽樣?現在黃州城防如何?”

這次陳書揚之所以率領兩千余名下屬進發此地,正是奉翼王之命,奪取黃州城,不過只憑不到三千人奪下黃州,陳書揚根本就沒有那個自信,更何況這兩千五百余人中,除了王孚的二百多人馬可稱精銳,其它的大都是老的老、少的少,不過都是在武昌強征入營的百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