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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城大街道寬,大的商號看不見;

掛紅燈的二層樓,裏面窯姐缺頭油;

掌櫃只把算盤打,萬兩利銀沒掙下。

陜西自清初到今,一直都沒出現過什麽聞名全國的大商家、大商號。周瑩成為安吳堡主子後,一心想改變三秦商人在晉商、徽商眼中的形象,為三秦商人爭口氣,怎奈單絲難成線,單支麻合不成繩,經過幾年拼打,吳氏名下的商業在她打造下,雖然在十幾個省裏鞏固了立足之地,但在財力物力人力上,仍無法與實力強大的晉商相抗衡,加之她無法像男子漢們那樣,風風火火走州又走縣,許多商機眼睜睜白白錯過,再加上陜西商人在戰亂與社會動蕩中,受到致命打擊,元氣大傷,為保命活下去,在失去東山再起力量、精誠團結的精神嚴重削弱下,出於利害關系,往往相互暗中拆台,彼此防範,極大地損害了整體利益,陜西的商業自然很難形成一股能左右四方的力量。面對如此境況,周瑩從最初的激情澎湃,到嘆息無奈,不得不面對現實,做自己力所能及的買賣,少了一些最初的勃勃雄心。

但是,周瑩從不甘心就此罷手,所以,當王堅提出利用豐年之機,擴大棉花收購量,以備不測,從時間差中尋找商機的意見時,她冒風險的心又一次活躍了起來。當接到她信函的乾州棉花行掌櫃李德福、涇陽糧棉貨棧掌櫃韓一真、三原西街布行掌櫃朱玉如等六個經營棉花商號的掌櫃們抵達安吳堡後,她說:“請諸位掌櫃到安吳堡來,我想聽聽諸位對今、明、後三年棉花市場行情變化的看法,自然我不影響你們的經營思想。眼下,時局多變,咱們就得多長一個心眼,把握住時機,盡可能做成幾宗較有把握的大一點的買賣。”

乾州棉花行掌櫃李德福欠欠屁股,面向周瑩一笑說:“作為向西路供貨的乾州棉花行,近年來做的全是固定客戶的買賣,由於少奶奶有話在先,我沒敢擅自做主擴大供貨範圍。從眼下看,今年棉花豐收已成定局,連續三年棉花豐收,各棉行庫存自然增加,今年收購價必然會再次下跌,這是一個極佳的商機,咱們若能不失商機,盡可能購進,加大庫存,貨源充足了,向西路供貨渠道就能拓寬延長,從而增加盈利。”

涇陽糧棉貨棧掌櫃韓一真接住話茬說:“農諺說,三豐一歉雙平年。連續三年了,關中棉花豐產豐收,我想老天爺在下一年不會再給關中人好臉看了。三天前,我在乾州城外的一塊棉花地裏發現棉桃裏成熟籽棉發芽的情況,所以我才敢說這話。再說,萬一應了農諺所說,今年大量吃進棉花也是不失良機的正確決策。退一步講,明年就是平年,庫裏的棉花也會成為升值的寶貝、有利可圖的金銀。我認為少奶奶應放開手腳大幹一場,把空著的棉庫塞滿塞實。”

高陵張市糧棉分銷店的掌櫃尤金說:“張市是高陵縣主要產棉區,豐年原棉產量在八千擔上下,頭茬優等棉約占總產量的四分之一,多年來西安秦風棉花行一直左右著高陵的棉花行情,去年少奶奶在收購價格上教訓了一番朱清雲,他吃了一次啞巴虧,回頭還得求少奶奶為他補缺口。今年若朱清雲給咱們來個回馬槍,在收購價格上做文章,少奶奶該如何回應就得先做考慮了。”

三原縣棉花收購加工點的掌櫃向玉明說:“去年咱們收購原棉價平均為三兩七錢一擔,我估計西安秦風棉花行大掌櫃朱清雲,今年仍會照這個價收進,但他會改變坐等貨物送上門的收購辦法,派員到棉產地收購,以變被動為主動。咱們若想把質量最好的原棉收回來,就得先他一步下手,在棉農最需銀子用於新棉準備采摘工作前,把預購銀送到棉農手裏。這樣咱們就能搶到先機。”

李德福接茬說:“玉明此話有道理,商場義在先,各為利所動。咱們不能再讓朱清雲獨攬大棉花行情,眼下該和他較量一番了。”

周瑩搖頭道:“話不能說太絕,事也不能做太絕。為商的目的自然都是圍繞一個利字而動,但忘卻了義與利之間存在的依存關系,商的道就失去了根基,相互傾軋絕不是咱們幹的事。咱們與朱清雲是對手,也是朋友,如果不能聯起手來打造出一個繁榮的從商局面,咱們豈不都要變成被人指脊背罵祖宗的奸商了?咱們要想開拓更大的市場,就得去做別人不做的生意,走別人不走的路,冒別人不敢冒的風險。對於相互傾軋、壓價這種事,咱們絕不能做。”

會議一直開到太陽落山,當周瑩走出會場,和參加會的掌櫃們走進宴會廳就餐時,周瑩說:“吃完飯,各位掌櫃別忘了到賬房把收購棉花的銀票領走。”

尤金說:“別人忘了不要緊,我若忘了就麻煩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