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挑戰(第5/8頁)

可錯了呢,難道就這麽一直錯下去?

山風更冷,劉桃枝澀然一笑:“滅道這件事,我和五行衛也有錯,我們所殺的道中之人,並不下於將軍。因為那時候北天師道的人都認為是我們六個出賣了道中之人。”

仇恨一起,殺紅了眼睛,有時候只能以殺止殺,再無頭腦去考慮其他。

“可十七年了,足足十七年……”劉桃枝聲音哽咽,“近年來我沒有一日不在想,不在後悔,我錯了——我畢竟錯了,或許當年我死了,事情會有不同。”

“你就算死,事情也不會變成兩樣。”斛律明月終於開口,“桃枝,這件事或許我等做錯了,但畢竟還有改過的余地。”

他少有這種苦口婆心的時候,因為他已在改。

若非他在改,或許不到這裏,他就已將劉桃枝和五行衛斃在將軍府。

密室血字看起來迷離難測,但在他眼中,早亮如明鏡。

“怎麽改?殺的人能活轉嗎?”鄭玄忍不住冷嘲。

劉桃枝臉上驀地露出極為怪異的神色,他臉上本傷痕累累,再加上那種表情,竟是極為地猙獰。

“是的,有改過的余地。”劉桃枝牙縫中似乎都透著冷,“將軍你當年承諾,只要事了,你就會恢復北天師道的名聲,你會向天下人承認,當年你殺錯了!這句話,你可說過?”

鄭玄微驚,望向斛律明月的眼神已大不一樣。

他雖然對當年往事所知極多,顯然也不知道斛律明月有這種承諾。

風蕭蕭雪落,空中彎月掙紮,但給天地間,已帶不來多少亮色。

斛律明月如僵硬在樹下,許久,這才點頭道:“沒錯,這句話老夫說過。”上前一步,凝聲道,“直到現在,這句話仍舊有效。”

“你撒謊,你以為我們還會信你?”劉桃枝嗄聲道,“我就是信了你的話,才去聯系李八百,李八百就是信了我的承諾,才會幫你滅天師六姓。可是,他卻死在你的手上!”

鄭玄目光遊轉,喃喃道:“原來八百兄如此奔波,是為了重振北天師道?”

斛律明月突然望來,眼眸中帶著箭矢般的光芒。

鄭玄忍不住後退一步,還能笑道:“斛律將軍,難道我有說錯?”

斛律明月不理鄭玄,望向劉桃枝,嘆息道:“桃枝,你絕不是李八百。”

他言下之意太多太多,可他仍舊不想多說,他素來做得多,解釋的卻少。

劉桃枝臉上古怪之意更濃,突然道:“你怎知我不是?”他說到這句話時,臉上似有一種奇異的變化,雙眸現出一股碧綠之意。

斛律明月眼中精光陡然大盛,失聲道:“你就是李八百?”

長街清冷,高阿那肱說出孫思邈也不能的時候,神色堅決。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消融也絕非用幾句話能夠做到。

孫思邈望向祖珽:“祖大人也是這麽想?”

“你出昆侖時,曾立誓不殺一人。”祖珽突然道。

孫思邈點點頭:“這世上不能因止殺而清靜,但我卻能因止殺而心靜。”

“孫先生見解果然高明。”祖珽嘴角帶分嘲弄,“但你方才殺了多少人?由此可見,世事變幻無常,誰都不能保證下一刻的變化。”

孫思邈笑笑:“這世上有種手法叫作截脈。”

“截脈?”祖珽皺了下眉頭。

“不錯,人法地、地法天,人體如天地,其中經脈如河川,有精氣血運行其間,河川堵塞,水為不流,人體脈截,也就能造成一段時間的無法動彈。”

祖珽臉色詫異,半晌才道:“因此你方才並未殺人,只是用醫術截脈……制住他們?而不是殺了他們?”

這簡直是神乎其技的本事,卻也是極為高明的醫術。

祖珽雖不知,但還信世間有這種本事,他本來也是個天才。

孫思邈微微一笑道:“祖大人果然聰明。由此可見,世事看似變幻無常,終究有律可循,只要知曉規律,還是能知道下一步的變化。”

上前一步,孫思邈懇切道:“我初到鄴城時,和祖大人談及卦象曾說過,命由心生,心由命轉,吉兇悔吝,生乎動者!世間之事,如河川運行,星宿移轉,本生生不息。依我看來,將軍已非往日的將軍,祖大人難道還要做從前的祖珽?”

祖珽將信將疑:“我也可以改?”

“只要你想做,你就能做到。”孫思邈立即道。

“孫思邈,你錯了。”高阿那肱突道。

孫思邈一怔:“不知我錯在哪裏?”

“世事本是知易行難,世上只有一個孫思邈,你可以做得到,我們卻未見得做得到。”高阿那肱冷笑道,“我們做不到,斛律明月一樣做不到。事到如今,再談變化,已經晚了。”

孫思邈嘆息:“古人有雲,亡羊補牢,猶未晚也,難道昌國侯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