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挑戰(第4/8頁)

斛律明月冷哼一聲。

他不意外,因為他知道劉桃枝應該知道這些事情,劉桃枝一直沒有查出鄭玄的底細,已讓他起疑。

鄭玄微微一笑,只是道:“往事如煙,貧道都不記得了,不想劉大人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劉桃枝滿是傷疤的臉上帶分愴然,“因為我也是北天師道的人,上榜的一百零六人中的一個。”

他極為平靜地說出此事,但可說結論驚人,鄭玄沒有絲毫意外。

斛律明月也沒有詫異的神色。

他縱橫天下三十余年,滅道二十載,對道中之事可說是了如指掌,如果劉桃枝是北天師道的人,他怎會不知?

北天師道共有一百零六人上榜,他當然清楚明白,他也對孫思邈說過,並未將北天師道斬殺殆盡,是不是除了李八百、裴矩外,他知道殘余的還有劉桃枝?

可他若知道,為何還要留劉桃枝在身邊?

山坳外寒風呼嘯,反倒讓山坳中顯得極靜。

眾人一時沉默。

“不但我是北天師道的人,五行衛也是。”劉桃枝轉望金火土三衛。

三衛並不反駁,更不解釋,因為到這時候,掩飾和解釋都已多余。他們若非道中之人,怎麽會對道中之術如此精熟?

斛律明月親口說過,榜中的一百零六人,如今已死了一百。

當時李八百已亡,水衛方死,除裴矩、劉桃枝加上五行衛那時剩下的四人,不正好湊足一百零六之數?

“北天師道的第二次分裂,是在高澄死後不久。”劉桃枝靜靜地說,說得越來越平靜,神色越來越堅決,“高澄身死,都說是被北天師道高手刺殺,可當時除了文宣帝高洋和慕容紹宗幾人外,根本無人知道當初的真相,將軍也不知道。”

斛律明月神色有分惆悵。

他是後來才知道的真相,但似乎有些晚了,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很難挽回,有些路走了下去,只能一直走到路的盡頭。

“北天師道知高澄身死後,立即分為兩派,一派要和朝廷解釋,我和五行衛在這派之中;另外一派,卻認為這是朝廷滅道的跡象,準備投靠永安王,擁護他登基。”

高歡十五子,永安王排行第三。

高歡十五子中,有四子做了或被追封為皇帝,可說是當時的奇跡,可更多的兒子卻不過像浪花一朵,死無葬身之地。

“結果是,我和五行衛隨即遭到了劫殺,生死關頭,是你救了我們。”劉桃枝目光益發地冷峻,其中無半點感激之情,“然後你告訴我們,北天師道有人不但刺殺了高澄,還想擁護永安王登基,已經準備下手,先行殺掉北天師道中一些人,一方面敷衍文宣帝,一方面卻是以防泄密。那時候我和五行衛奄奄一息,蒙你相救,自然感恩。

“隨即是永安王被抓,死在獄中。而北天師道中,除了我們六個,盡數在叛逆名單之中。”

“之後的事情不用多說,我們感激你的恩德,同時痛恨同門之人的無情,和你追殺了道中人十七年,不但北天師道的叛逆被殺死近百人,還將天師六姓之家也列入絞殺名單中。”

劉桃枝眼中現出分怨毒:“那時我們也一腔恨意,並未多想。”突然仰天大笑,“可是後來我們才發現,我們錯了!”

他聲音中帶著難言的怨毒,斛律明月目光更冷。

“哪裏錯了?”問話的是鄭玄。

他一直都清楚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

“從開始就錯了,大錯特錯!”劉桃枝嘶聲道,“就算局外人孫思邈都已看出,當初高澄身死,是文宣帝想要篡位罷了,高澄身死,本和北天師道沒有半分關系。”上前一步,劉桃枝咬牙道,“斛律明月,你敢不敢摸著良心說話,當年救我等說的那些話,不是騙我們的?”

見斛律明月不語,劉桃枝一字一頓道:“你救我和五行衛,本身就是個圈套,你只是想利用我們,做你的六把殺人的刀!”

有風吹,月更黯淡。

斛律明月衣袂抖動,雙眸中淩厲漸減,終於嘆口氣道:“老夫敢摸著良心說話,我救你等,並非欺騙,當時北天師道中的確有人這麽設想。”

劉桃枝一怔,鄭玄一旁笑道:“將軍武功是高的,可良心有沒有,貧道就不清楚了。先不說天師六姓中有多少無辜之人死在將軍手下,將軍敢數數,所殺北天師道百人中,有幾個不是枉殺?”

不聞斛律明月的回答,鄭玄微微一笑,又道:“或許北天師道真的有人想擁立永安王,可畢竟只是少數人的主意,大多數人還在觀望。將軍奉文宣帝旨意,行的卻是將北天師道斬草除根的打算。”

斛律明月拳頭一緊,渾身骨節“咯咯”作響。

他不能答復鄭玄的質疑,他也不屑說。

殺了就殺了,歷來朝廷為了維護皇權,其中的血腥,不足向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