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對決

寒風落雪,有雪屑點滴撒在斛律明月的肩頭,如往事縷縷。

一見張仲堅出現,斛律明月眼眸先是一亮,轉瞬黯淡。

“張仲堅?”

張仲堅略有詫異,不想斛律明月和他素未謀面,竟一眼認出了他,回道:“不錯。”

上前一步,張仲堅挺胸昂首,他知道武技還遠不如斛律明月,但他卻無半分退縮。

“斛律明月,當年往事,糾葛不清,我張仲堅非北天師道的人,也難說你們誰對誰錯,但你害我父母,聯合李八百,間接害了我的叔父,張仲堅不才,今日只想向你討回個公道。”

“公道?”斛律明月喃喃念道,突然冷冷一笑,“自魏晉以來,天下征戰連連,民不聊生。在一些人看來,弱肉強食,這就是一個公道。”

張仲堅想好千言萬語,卻從未想到斛律明月這麽回答,怒極反笑道:“因此你對害我父母一事,並無半分愧疚之意?”

斛律明月目光移開,淡淡道:“斛律雨淚若非你爹,也不會這麽早死去,你爹若知道放手,也不會落得建康的下場。老夫為齊國基業行事,有何愧疚?”

“那你讓蝶舞送死,也是為了齊國基業?”張仲堅拳頭一緊。

他不再是冉刻求,早有張裕的認識,這些天來更是和道中人交談,耳濡目染,終日想的就是斛律明月,了解斛律明月的手段,已想到蝶舞來到建康的目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蝶舞是否知道必死,這才來見他一面?

蝶舞過不了滄海,墜落時,終究發現清風的關懷?

若重來,蝶舞還要過滄海,清風依舊癡情難改。

他不後悔自己的難改,卻只後悔自己當時的無力。很多事情,錯過了擦肩,就錯過了今生的因緣。他今日不但要為父母討回公道,還要給那蹁躚蝶舞一個交代。

斛律明月神色轉為木然,只淡淡回了兩個字:“不錯。”

他縱橫天下三十年,所作所為均是為了齊國的大業,或許他想做些改變,但他一直不會說自己有錯!

可他說的,是否真的是他心中所想?

張仲堅緩緩吸氣,緩緩吐氣,呼吸之間,腦海中已清明一片,他本有萬悔千怨,但這一刻,卻全放在了腦後。

他抱拳胸前,只說了一個字:“請!”

那一刻他沉肩含胸,氣勢無儔,竟不讓斛律明月的威嚴。

他或許武功還欠缺,但胸中自有一腔悲壯。

公道本在人心,但人心各有不同。他面對斛律明月的時候發現,多說無益,他和斛律明月的公道截然不同,既然如此,只有勝負決斷。

有腳步聲沙沙響動,斛律明月舉目四望,就見月已西歸,夜色如冰。

暗夜中,不知有多少暗影緩緩地向這兒接近,斛律明月淡淡一笑,望向鄭玄道:“你在草原多年,看來除了培養暗算孫思邈的那六人外,也培養了不少人手。”

張仲堅臉色微變……

斛律明月話音才落,身形一縱,到了鄭玄身前,一掌拍來。

鄭玄乍聽斛律明月所言,面色亦變,轉瞬就驚。

斛律明月已入彀,他計策已成功大半。

如今他、劉桃枝、金火土三衛再加上張仲堅和他從草原帶來的高手已將斛律明月圍住,按他盤算,斛律明月老辣穩妥,或先行退卻,再求反攻,亦或先解決張仲堅,哪裏想到斛律明月先發制人,第一個對付的竟是他。

他算到許多點,但卻始終沒有想到過,斛律明月的一生,有進無退。

斛律明月聲到人到,一掌擊出,竟如泰山壓頂。

鄭玄不敢接,不敢戰,腳一點,身形如箭倒竄,及時避開斛律明月的一掌。

只是他竄得雖快,斛律明月變化亦快,刹那之間,已變掌為鉤,從鄭玄胸口抓過。

“嗤”的聲響,鄭玄衣襟盡裂,露出赤裸的胸膛和五道血痕,可他還能及時吸氣翻滾,終避開斛律明月的兩擊,等再站起來時,神色蒼白。

半空有火光一閃,鐵矢破空。

火、金兩衛同時出手。

他們跟隨斛律明月多年,當然知道斛律明月的犀利,斛律明月雖無槍弓在手,但在場眾人,只怕無一人能接斛律明月三招以上。

這一戰,結果只有兩個,或是斛律明月死,或是他們亡,生死關頭,一擁而上本來就是他們的打算。

火光、鐵矢瞬間就到了斛律明月的眼前。

斛律明月目光微閃,身形如電,竟搶在火光、鐵矢鋒芒之前竄出,再次到了鄭玄身前。

他知道一切的關鍵,均在鄭玄身上,無論如何,他當先殺了鄭玄。

鄭玄臉色已綠,嗄聲道:“斛律明月,我和你無冤無仇……”

他話都來不及說完,就地一滾,有月光大盛。

月光本黯,可那一刹那,所有光華均聚在一人之手。

劉桃枝出刀——潑風刀,李八百的潑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