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背叛(第5/7頁)

斛律琴心啞聲道:“怎麽算是成功呢?”

“他成功地在陳叔寶和陳頊的心中,埋下一根刺。張麗華死了,陳叔寶心中卻永遠都有個張麗華,日後他若攻江南,就可從此入手。”

斛律琴心說不出話來。

她實在沒想那麽遠,但她知道斛律明月能想到。伐南大業若成,在斛律明月心目中,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不但你和蝶舞是他的棋子……”說到這裏,高阿那肱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解開了自己的衣襟,寒風中露出了胸膛。

胸膛上有個傷疤,止在心臟處。

無論誰胸口有這麽一個淒厲的傷疤,能活轉顯然是奇跡,高阿那肱就是這個奇跡。

“本侯也是他的棋子。”

高阿那肱手摸在傷疤上,沒有憤怒,只有冷漠:“現在早已風傳,他和李八百也有關系。”

斛律琴心向孫思邈望去,她知道這並非空穴來風,她當初親耳聽孫思邈和斛律明月談起過。

孫思邈只是輕嘆一口氣。

“當初響水集那一箭,應該是李八百所射。”高阿那肱冷淡道,“本侯若非心臟反向,那一箭已要了本侯的命。”

孫思邈一陣心悸,他知道一個憤怒的人並不可怕,憤怒的人,還在尋求問題的解決。

可怕的是冷漠之人所做的決定!

冷漠,因為心灰若死,心灰若死,就沒什麽不能做。

“可是斛律將軍已在改變。”孫思邈並不想放棄,誠摯道,“近日來,你們難道沒有發現他的改變?我只希望你們還能給他一些時間。”

“我是個瞎子,看不見他的改變。”祖珽笑容中帶著難言的譏誚。

“但總有別的解決方法。”孫思邈緩緩道,“祖大人本是不世奇才,應該能想到別的方法?”

祖珽又沉默下來,沉默有時候也代表一種堅決。

“別的方法?”高阿那肱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長街中滿是諷刺,“有什麽別的方法?二十多年了,孫思邈,二十多年了。”

他霍然一步,從轎子中跨出,立在了孫思邈面前,嗄聲道:“孫思邈,我們和你不同。你逍遙自在,可來可走,但我們不能走!”

孫思邈本想說什麽,見到他的表情,終於住口。

“我們不能走,就只能一直這麽活下去,蝶舞之死和射本侯的那一箭,不過是這二十多年中的一件小事。你和斛律明月相處幾天,你比我們了解他?”

孫思邈能反駁,但不想反駁,因為反駁只會加劇憤怒之人的抗拒。

高阿那肱不再冷漠,前所未有地憤怒:“在齊國,他是不倒的長城,可你知道這長城下埋了多少的累累白骨?誰都是他的棋子,為了長城不倒,犧牲再多人他也在所不惜。

“本侯自稱是侯爺,可在他面前,屁也不是。本侯征戰多年,擊突厥、破蠕蠕,也算是戰功赫赫,可斛律明月何曾正眼看過本侯?

“當初你初到鄴城,被他識穿身份,我等為你說話,穆大人更是早知道你是為了蘭陵王而來,可他一意孤行,認定你必有陰謀,若非你武功好,說不定已死在他的箭下。

“祖大人一心為國,兢兢業業,可他何曾聽過祖大人的建議?在他眼中,祖大人不過是個瞎子罷了,你知道祖大人為何會瞎?”

孫思邈本想問不是因為何士開嗎?可終究只是搖搖頭。

“不是因為何十開。”高阿那肱嗄聲道,“孫思邈,你不要認為天底下只有你這個奇才。”

他驀地說出這句話來,多少有些奇怪。

孫思邈神色苦澀,暗想我從未這麽說過,一切都是你們在說,但他不願反駁。望了眼沉默的祖珽,突然想到什麽,他一股寒意從腳跟躥起。

“你做的事情,當年祖大人也做過!”高阿那肱冷冷道,“他也懷疑齊國滅道的問題,因此一直在查當年的真相,企圖糾正些事情,他查到了,可也因此瞎了眼。”

祖珽幽幽一笑,笑容中帶著無盡的落寞。

“你胡說,祖大人的眼睛是被何士開陷害才盲的。”斛律琴心忍不住反駁。

高阿那肱嘿然冷笑:“祖大人天縱奇才,早看出齊國弊端所在,可他錯就錯在太過心急,不該一邊查舊案的時候,一邊得罪了何士開。何士開是個佞臣,祖大人彈劾他有何不對,當初斛律明月如日中天,他只要一句話,祖大人就可免除牢獄之災,也不會眼瞎,可斛律明月什麽都沒做。”

斛律琴心驀地心寒,寒到腳底。

這的確是個蹊蹺的地方,斛律明月為何什麽都沒做,任由祖珽被關在牢獄,難道說,他不想祖珽接手此案?

聯想到在將軍府時,孫思邈翻案時,祖珽的畏懼,斛律琴心幾乎有了肯定的結論。

結論卻讓人心冷。

祖珽畏懼是因為同樣的事情發生過一次,他怕一切不過是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