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臨死之前的對話(第4/6頁)

靈渠的建築結構中最著名的就是陡門,它是建築在靈渠南北渠中的一種通航設施,作用類似於船閘,操作相當簡便靈活。船閘設置在有些坡度的河段,形似大門,故稱陡門。枯水季節靈渠的水位低,不能保證正常航行。史祿為解決枯水季節通航,創制了古樸的堵水裝置,竹木堵水。但木做的陡門,不管用多堅硬的木材,也易損壞。因而後代修建的陡門,悉用石建,這就是現在我們看到的陡門。陡門關閘蓄水,提高水位的精巧設計,也是現代電閘當之無愧的鼻祖。

靈渠上最有名氣的樞紐工程是大小天。這是一道“人”字形分水壩,一南一北分叉在海洋河上。北側一段,靠近通往湘江河道,長約三百八十米。南側一段,靠近通往漓江的水渠,長約一百二十米。其比例恰好是是三七開十分精確地達到了一種設計感。洪水時可漫過壩頂泄入湘江故道,枯水時使海洋河的全部來水進入南北二渠,保持通航水深。由於它有平衡水量的巧妙作用,故名“天平”。這種分水態勢,後來被人稱為“三漓七湘”,規律一直保留至今。同時,大小天平“人”字堤在具有三七分流功能的同時,還蘊涵著中國哲學傳統中“天人合一”的思想。大小天平壩的建造非常獨特,大壩迎水面承受河水沖擊力較大,采用大塊的方塊石平鋪排列。當年建壩時候,沒有水泥之類的建築材料,石料之間的連接非常困難。制造者在石塊間開鑿了一個個燕尾槽,然後用生鐵鑄造大小與之相符的鐵碼子,將鐵碼子打入槽中,石塊與石塊就連接起來了。這種將木工中打榫的原理用於水利建設上的傑出創造至今讓人嘆為觀止。

我越想越覺得興奮。靈渠的設計難度高,技藝精巧驚奇,蘊含深意。在當時的年代,除了墨家,誰能撐得起這麽大的設計和施工,還能讓它如此完美?更何況秦始皇修靈渠正是他逐漸對墨家產生敬畏和恐懼的時期。

“七哥,史祿是不是墨家的?”

墨七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兒,老者在一邊低聲說:“你說這裏是靈渠結構,史祿設計的那種?”

“正是!”

老者默認了靈渠建造者史祿的墨家身份。我心下一喜,這下終於被我想對了嗎?

如果靈渠是墨家所造,那麽同為墨家弟子的諸葛孔明一定會傳承靈渠水壩的修建模式,現在我們所在的這個水壩保險就是,泄水口根據靈渠的信息很容易就找到了。靈渠的排洪道有個獨特的名字,叫泄水天平。它的原理是在大小天平的南北渠道沿途留一些缺口,在大小天平不能充分排洪的時候起到增加排洪的作用。湧進南北渠道的洪水經泄水天平排入湘江,保證兩個渠道的水位限制,也保證堤岸的鞏固。靈渠上的泄水口並不是隨意安排,而是有規律可循的。這個我和爺爺還特別討論過,最後爺爺以強大嚴謹的物理和水利知識說服了我。

“如果找到泄水天平,就能控制水面。”我想把對缺口位置的判斷告訴老者,卻聽他在黑暗之中說:“你們等我。”只聽嘩啦一聲,老者跟魚一樣瞬間潛入水底。老者離開後,水面又是咕咚一聲。

“還有誰走了?”墨七警覺地問。

“耿天賜。”徐星兒驚訝地說。

“哎,走就走吧,他那麽厲害,想去哪兒你們誰能攔得住啊?”張自成說完大家都沉默了。

“也許他走了,你們才真正有活路可找。”李天明在旁邊一陣猛烈咳嗽,陰冷地說。

我們焦灼地等了半個多鐘頭,老者並沒有回來,耿天賜也沒有回來,水面仍在上升。絕望的恐懼開始在我們幾個人之中蔓延,難道這次我又錯了?張自成突然一反常態地嘆了口氣,用胳膊在水裏捅了捅我。

“小羅,你二十幾?”

“問這幹嘛?”

“我二十四,哎!正是花樣年華啊,沒想到最終會跟蚺蛇的屍體一起,臭死在墨家機關城外。想想看,我們的屍體會慢慢腐爛,發出腥臭,最後變成一堆骨頭,跟那水裏的骨頭一樣。我們的骨頭看不到機關城的真面目,也許千百年都留在這裏望城興嘆。”

張自成在水中急促地喘息著,聲音有些顫抖,已經不再樂觀地臭貧,而是帶著某種絕望。我嘆了口氣,難道我不怕死嗎?臭水上升的速度雖然慢,但是因為我們無法擺脫,恐懼卻來得更加激烈可怕。我不想死,大學還沒有讀完,我還有好多理想,想當建築師。我想完成爺爺的遺願,我答應過我爸,等畢業了工作穩定下來,就趕緊找個媳婦,給羅家傳宗接代……如今的我跟張自成一樣,在不斷上升的水面之中,變得驚恐而絕望。我知道接下來水會淹沒我們的腦袋,這裏會沒有空氣,我們將在水中活活憋死,那是多痛苦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