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魯曉夫的核教育,1953~1963(第4/21頁)

赫魯曉夫表示,蘇聯對西方帝國主義的看法沒有變化,但蘇聯的熱核力量可以讓帝國主義分子的頭腦不得不冷靜下來。在1955年11月超級炸彈的試驗之後,新展示出來的力量讓這位蘇聯領導人有了指靠。1956年2月20日,第一顆攜帶核彈頭的中程彈道導彈發射成功。赫魯曉夫對核導彈巨大的破壞力充滿敬畏,但他就像1953年一樣,又一次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開始尋找利用這種新獲得的力量的方式。他給公眾的說法是:“讓那些想發動戰爭的人為這些炸彈提心吊膽去吧。”

赫魯曉夫的當務之急是造成一種核僵局,以削弱北約和由艾森豪威爾及約翰·福斯特·杜勒斯在1954年和1955年策劃或贊助的其他反共同盟,尤其是中央條約組織(中東條約組織或巴格達條約組織)。美國在中東條約組織成員國之一的土耳其境內部署了導彈。赫魯曉夫想要除去這個心頭之患。他還想要美國把蘇聯作為一個平等的大國而予以認可。在赫魯曉夫看來,美國人只有在戰爭與和平的嚴峻選擇面前,才會那樣做。“只有兩條路,”第一書記在蘇共二十大上說,“要麽是和平共處,要麽是歷史上最具毀滅性的戰爭。沒有第三條道路。”要讓美國人接受這一點,赫魯曉夫就要讓他們相信,他準備使用那些可怕的新武器。因此,要把他新的想法付諸實施,結果必然不會是一種溫和的核威懾,而是核邊緣政策和危險的虛張聲勢。

從某種意義上說,赫魯曉夫的政策和說辭其實是在效仿艾森豪威爾總統和杜勒斯國務卿——他們私底下對核大戰的可能性極為憎惡,但為了實現某些特定的對外政策目標,又竭力維護美國的核優勢。最近的研究認為,杜勒斯是想“利用核武器,而不是要使之成為懸在整個世界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1955年的日內瓦峰會上,赫魯曉夫意識到艾森豪威爾和杜勒斯兩人對核武器都極為恐懼。他看得出他們(他誤以為首席戰略家是杜勒斯而不是艾森豪威爾)是想嚇唬蘇聯但又不想顯得過於具有挑釁性,於是就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覺得,“作為一個戰爭老兵”,艾森豪威爾是不會允許蘇美之間的對抗失控的。既然面對的是這樣的對手,赫魯曉夫相信,核邊緣政策的安全性是有保障的。

由於蘇聯當時還沒有洲際彈道導彈和可靠的戰略轟炸機對美國發動打擊,所以蘇聯核威脅的最初的目標,是北約的西歐成員國。從蘇聯人的角度看,第一次明顯的成功是在1956年11月的英、法、以色列聯手入侵埃及的蘇伊士運河危機期間。按照赫魯曉夫的建議,克裏姆林宮為了使美國保持中立,便向美國主動提出派遣蘇美聯合代表團到中東“維和”,同時又威脅要對入侵者實施核打擊。實際上,正是美國對倫敦和巴黎的施壓才結束了那次戰爭,但赫魯曉夫卻斷定,是蘇聯的威脅產生了效果,“杜勒斯成了那個挺不住的人”。1957年6月,米高揚告訴參加蘇共全會的代表說,“大家都承認,我們是用這個辦法才決定了埃及的命運”。

埃及事件的結局讓赫魯曉夫的膽子更大了。他相信,與核力量相比,國際關系中的其他所有因素都無足輕重。在那之後,他便開始把發展核力量不僅僅視為一種威懾手段,而是像19世紀的普魯士軍事理論家卡爾·馮·克勞塞維茨(Carl von Clausewitz)說的,看作通過其他手段對國家政策的延續了。1957年5月,赫魯曉夫在一次采訪中說,歸根結底,冷戰的對抗顯然就是兩個國家之間的關系——蘇聯與美國。

1957年8月,蘇聯在導彈技術上終於取得了期待已久的突破。謝爾蓋·科羅廖夫領導的蘇聯航天航空研究團隊成功試射了世界上第一顆洲際彈道導彈——R-7導彈。9月7日,赫魯曉夫視察導彈試射。他讓科羅廖夫繼續開展其開創性的空間探索計劃。10月4日,“斯普特尼克”號讓美國人和世界上其他國家的人大吃一驚。從長期來看,在“斯普特尼克”號的影響的刺激下,美國為了恢復公眾對其優越性的自信,啟動了耗資巨大的新一輪的軍備競賽。不過,赫魯曉夫達到了他想要達到的目的,即美國人現在對核戰爭甚至比蘇聯人還要害怕。1960年2月,他對主席團說,有了洲際導彈,就有可能與美國達成協議了,因為“保守的美國人平生第一次因為害怕而開始動搖了”。

在接下來的幾年當中,蘇聯的軍工綜合體集中了可以說更多的力量生產更大、更多的核武器和導彈。即便如此,多年來蘇聯對美國也只是擁有假想的戰略打擊力量。R-7導彈低效卻極為昂貴。作為一個靠液氧燃料推動的300噸重的龐然大物,它的每次發射都如同夢魘一般。每座發射場要耗資五億盧布。1959年,蘇聯導彈設計人員開始研發另外兩種導彈,R-9和R-16,但這兩個哪個都不太好,不能用來批量部署,因為它們都是靠液態燃料推動的,極易受到空襲。第一代可靠的洲際導彈只是在1962年4月才開始部署。在此期間,科羅廖夫的龐然大物必須通過鐵路運送到俄羅斯北部的普列謝茨克(Plesetsk)發射場。到1959年底,只有四個這樣的龐然大物和兩個發射場可以投入使用。萬一美國率先發動打擊,蘇聯人只有一次發射機會,而據謝爾蓋·赫魯曉夫說,他們瞄準了美國的四座準備報復的“人質城市”——紐約、華盛頓、芝加哥和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