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26頁)

她為了加強效果頓了一頓,似乎要聽回答,但威廉父子都明知道,她並不當真需要什麽回答。威廉想起來,教士是不該看見流血的,並且想到可能正是出於這一原因,沃爾倫不想卷進逮捕巴塞洛繆的事件中去;但是再進一步考慮,他意識到沃爾倫不會有這種顧慮。

“我來告訴你們吧,”母親接下去說,“因為他沒把握巴塞洛繆是個叛逆分子。他的情報不那麽可靠。我猜不出他從哪兒得來的——他也許是偷聽到了一次醉言醉語,也許是截獲了一封不明不白的信件,或者是和一個信不過的奸細談過話。不管是哪種情況,他反正不想惹麻煩。他不想公開指控巴塞洛繆的叛逆行為,萬一弄清罪名不屬實,他沃爾倫就會被人看做是誹謗者。他想讓別人擔這個風險,替他幹這種臟事;等完了以後,如果叛亂屬實,他就會站出來,分享他的一份好處;如果巴塞洛繆萬一是無辜的,沃爾倫就幹脆永遠不承認他今天對我們所說的話。”

她這麽一說,事情就像是顯而易見了。但如果沒有她,威廉父子就會完全落入沃爾倫的圈套。他們會心甘情願地充當沃爾倫的代理人,為他去冒風險。母親的政治判斷力真是準確無誤。

父親說:“你是不是說,我們應該徹底忘掉這件事呢?”

“當然不是。”她的眼睛閃著光,“這還是個機會,可以毀掉羞辱我們的人。”一個侍從牽著她的馬等在那兒,她接過韁繩,把他揮開,但並沒有立刻上馬。她站在馬旁,沉思著拍了拍馬脖子,低聲說:“我們需要他們謀反的證據,這樣等我們指控後,他就賴不掉了。我們還得悄悄拿到證據,不能暴露我們的意圖。等證據到手,我們就可以逮捕巴塞洛繆伯爵,把他帶到國王跟前。巴塞洛繆面對證據,只能認罪,請求寬恕。到那時候,我們再要求給我們的賞賜。”

“而且還要否認沃爾倫幫助我們,”父親補充了一句。

母親搖了搖頭。“讓他去得到他那份榮譽和賞賜,那時候他就欠了我們的情,這樣對我們只有好處。”

“但我們到哪兒去找證據呢?”父親憂慮地說。

“我們得找個辦法在巴塞洛繆的城堡周圍打探一下,”母親皺著眉說,“這事不容易。我們要是去進行禮貌性的拜訪,沒人會信得過我們——誰不知道我們恨他們。”

威廉忽然想到一招。“我可以去,”他說。

他的父母都有點驚訝。母親說:“我想,你去的話,不像你父親那樣讓人起疑,可是你用什麽借口呢?”

威廉已經想好了。“我可以去見阿蓮娜,”他說,他的脈搏都隨著這個想法加快了,“我可以請求她重新考慮她的決定。說到底,她並不了解我嘛。我們見面的時候,她對我判斷錯了。我可以做她的好丈夫,也許她只需要更迫切的求婚。”他對自己的希冀付以懷疑的一笑,這樣他父母就不會相信他的每個字都是當真的。

“一個完全信得過的借口,”母親說。她使勁盯著威廉,“我的天,我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有沒有他母親的一些頭腦。”

主顯節後的那天,威廉出發去伯爵城堡,幾個月來他第一次不那麽垂頭喪氣。那天早晨,天氣晴朗,氣溫很低。北風刺著他的耳朵,結霜的冬草在他戰馬的蹄下簌簌作響。他身穿猩紅色的緊身上衣,外罩一件鑲了兔皮邊的灰色的佛蘭德鬥篷。

威廉由他的侍從瓦爾特陪著。威廉十二歲的時候,瓦爾特就成了他習武的老師,教他騎馬、打獵、擊劍和摔跤。如今,瓦爾特又當了他的仆人、隨從和保鏢。他和威廉一般高,但比他壯,是個令人望而生畏的膀乍腰圓的漢子。他比威廉才大不到十歲,這個年齡論起喝酒和追逐女人不算老,但論起必要時幫他擺脫困境又不算小。他是威廉最親密的朋友。

雖說威廉明知道他會再次面臨拒絕和羞辱,但他依然為能重新見到阿蓮娜而激動異常。在王橋大教堂中他瞥見她那雙漆黑漆黑的眼睛的刹那,又一次勾起對她的情欲。他急不可待地盼著和她談話,接近她,看著她說話時滿頭卷發顫動搖晃,盯著她衣裙下的身體的移動。

與此同時,報復的機會也激化了威廉的痛恨。他一想到如今他可以洗刷掉他和他家所受的羞辱,他就激動得緊張起來。

他希望他能更清楚地知道他要搜尋什麽。他相當有把握他會弄清沃爾倫的那番話是真是假,因為城堡裏一定有準備打仗的跡象——正在聚集馬匹,正在擦拭武器,正在囤積幹糧——盡管這類行動自然都要偽裝成別的,也許是裝做要巡查啦等等來欺騙無意中看到的人。然而,證明存在著陰謀還不同於找到了證據。威廉一時想不出有什麽可以算做證據的東西。他打算睜著警覺的眼睛,指望有什麽東西能夠暗示出問題。不過,這實在說不上是計劃,他憂心忡忡,唯恐復仇的機會會從他的指縫中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