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26頁)

他們當然不是陌生人。他還記得她小姑娘時的樣子。當時她長著一張頑皮的臉蛋,小鼻子是扁的,不聽話的頭發總是剪得很短。她霸道、任性、大膽、好鬥。她總要當孩子頭兒,玩什麽都由她說了算,怎麽分隊、怎麽裁判、怎麽得分都是她決定。他一方面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同時又對她在遊戲中指手畫腳、吆三喝四深為不滿。他只要打上一架,就可以把她的遊戲攪散,使自己一時成為孩子們注意的中心;但這種局面為時不長,最後還是由她來控制一切,讓他覺得受了挫折,遭到失敗,被人唾棄,又恨又愛——就和他現在的感覺一樣。

她母親去世後,她和他父親經常外出,威廉見到她的機會少了。然而,他還是能見到她,眼看著她長成了一個引人注目的美麗少女,當他得知她將成為他的新娘時,真是欣喜異常。他自認為不管她喜歡不喜歡他,反正得嫁他,不過他還是去見她,有意盡他所能去鋪平通向舉行婚禮的聖壇的道路。

她可能還是個處女,但他卻不是童男。受他迷惑的一些姑娘差不多和阿蓮娜一樣漂亮,只不過她們沒有一個像她那樣出身高貴。在他的經驗中,很多姑娘對他印象很深的是他的精美服飾,他的高頭駿馬和他散漫花錢買甜酒和緞帶的那股勁兒;而如果他能和她們在倉房裏單獨相處,最後,她們通常都半推半就地屈從於他。

他接近姑娘們的常用辦法都有點興之所至。起初,他會讓她們以為他對她們並沒有特殊的興趣。但當他和阿蓮娜單獨在一起時,他發現自己想入非非。她穿的是一件鮮藍色的絲袍,寬松飄逸,但他所能想到的只是衣服下面的肉體,他很快就可以隨心所欲地隨時看到她的胴體了。他曾經看到她在讀書,對於不是修女的女人來說,這可是很不平常的消遣。他當時問她那是什麽書,其實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不去想她的乳房是怎麽在綢衣下起伏的。

“這書叫《亞歷山大傳奇》。是亞歷山大大帝的故事,講他怎麽征服了東方奇妙的國家,在那些地方,寶石長在葡萄藤上,莊稼還會說話。”

威廉無法想象,一個人為什麽肯把時間浪費到這種蠢事上,不過他沒有說出來。他給她講他的馬匹,他的獵犬,他打獵、摔跤和比武的成績。她並不像他所期待的那樣饒有興味。他給她講他父親為他倆建的房子,還幫她準備有朝一日在那裏持家,他給她勾勒他辦事的方式。他感到他失去了她的注意力,盡管他說不出她何以如此。他盡量靠近她坐著,因為他想把她摟在懷裏,一路摸上去,看看她的乳頭是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樣大。可是她還縮著,還抱著胳膊,疊著腿,那樣子是要把他拒於千裏之外,使他無可奈何地被迫放棄了那念頭,只好用很快就可以對她為所欲為的想法來安慰自己。

然而,當他倆在一起時,她並沒有露出一點事後如此發作的跡象。她曾相當平靜地說,“我覺得我們不那麽相配”,但他誤以為這是她那方面的動人的謙遜,於是就向她保證,她還是很配得上他的。他根本沒想到,他剛一離開她家,她馬上氣沖沖地到她父親跟前大吵大嚷,宣稱她不會嫁他,怎麽勸也沒用,她寧肯進女修道院,哪怕他們把她用鏈子鎖到聖壇跟前,她也不會說一句婚誓。這條母狗,威廉想,這條母狗。但他鼓不起勇氣說出他母親提起阿蓮娜時尖刻地講的那種刻毒話。他不想活剝阿蓮娜的皮,他想趴在她火熱的肉體上吻她的嘴。

主顯節的祈禱結束時宣布了主教之死。威廉希望這個消息最終會引起轟動,蓋過取消婚約的效果。修士們列隊走了,人們朝出口散去時,有一陣激動談話的嗡嗡聲。很多人和主教不僅有精神上的聯系,而且還有物質上的牽扯——是他的佃戶,或者轉租戶,或者雇工——大家都對誰做他的繼承人和會不會導致變更感興趣。一個大地主之死對他治下的人來說,往往意味著風險。

威廉隨著父母沿中殿向外走,他很驚奇他看到沃爾倫副主教正朝他們走來。他在教眾中輕快地穿過,像是一條大黑狗在一群母牛中鉆行;而人們也像牛群一樣,驚恐地扭回頭看著他,往一旁閃開一兩步給他讓路。他不理睬農民,但對每個鄉紳都說上幾句話。當他走到漢姆雷一家跟前時,他向威廉的父親致意,卻沒有理睬威廉,又把注意力轉向他母親。“這樣毀婚真可恥,”他說。

威廉臉紅了。這蠢材這麽講,是不是以為他在以同情表示禮貌呢?

她母親並不比威廉更熱衷於談這件事。“我可不是那種耿耿於懷的人,”她說了假話。